這天中午我和兩位朋友聚餐,在中環心臟地帶一座高層大廈的日本餐廳裏,其中一位愉快地分享,她們團隊前一晚才舉行了慶功宴,因為今年業績特別好。她們是初創的早期投資者,旗下不少企業已成功上市。
「你有沒有投資習慣?」她興緻勃勃地說,「不妨買一點Zoom,它的股價真是長升長有啊。」的確,「受惠」疫症在全球大爆發,專注做網上會議的Zoom在遙距工作熱潮下,今年以來業績好得不得了,股價也勢如破竹,節節上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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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前,誰會料到這家由中國人創辦的小小年輕企業,居然在網上會議這一領域,增長勢頭把雄霸市場多年的Skype也比下去?而且Zoom的對手除坐擁Skype的Microsoft外,還有另一巨人Google。
但細心一想,在科網領域,這種大衞戰勝歌利亞的故事總是不斷地上演。我再舉一個經典例子。
過去兩週我在專欄裏寫Netflix的企業文化,為保主題鮮明,沒把這一章寫進去,今天終於有機會一提:Netflix曾在2000年,向當時的影碟租借巨無霸Blockbuster賣盤。
那一年,Blockbuster在全球擁有近9000間影碟舖、市值60億美元,是業界一哥;成立不足三年的Netflix與之相比,規模可謂九牛一毛。而和Blockbuster最大的不同是,Netflix以網站起家,專注讓用家在網頁上點選影片,然後通過郵寄領取。初創Netflix的勢頭不錯,已擁30萬訂戶,可惜遇上逆境,一年虧損了5700萬美元,所以急於賣盤求存。
其時Netflix兩位創辦人Reed Hastings和Marc Randolph,向Blockbuster的CEO John Antioco開價5000萬美元全面收購Netflix,好讓他倆以Netflix的基礎,為Blockbuster開發網上業務Blockbuster.com。但建議被Antioco一口回絕。兩年後,Netflix走出低谷並成功上市,最初市值剛好是5000萬美元(其時Blockbuster仍是價值50億美元的巨人)。十年後即2010年,Blockbuster宣佈破產停止營運。到2019年,全球只得一所Blockbuster專門店碩果僅存。同期Netflix則已突破串流業務、成功開拍自家製作劇集和電影,並憑Roma獲奧斯卡獎項提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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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網世界的更替就有這麼快。短短廿年光景,就讓一家巨企走進歷史,而另一家巨企締造歷史(和Zoom一樣,今年Netflix的業績和股價也是前所未有地優秀)。
且把Blockbuster當作舊時代產物,經不起科技巨浪衝擊,它的沒落是必然的,未必和Netflix有關。但像Amazon、Google、Facebook、Microsoft等科技巨企,能在短短十年廿年內建立橫跨全球的帝國,間間都不是省油的燈,又為什麼久不久會在一場戰役中,被名不經傳的初創擊敗?除前述Zoom「突襲」Microsoft成功外,在音樂串流上,強如Apple亦未能殲滅Spotify;在雲端儲存方面,縱擁龐大優勢和免費服務,Google也撼不動Dropbox。我想主要原因有兩個:
- 再優秀的團隊,當成長為龐複機構後,自然產生官僚文化、辦公室政治、湧現冗員等拖慢效率的狀況,還不計監管機構的虎視耽耽(最近多間美國科技巨企的CEO,就為應付「反壟斷」法而疲於奔命)。這往往是靈活輕巧的初創團隊,得以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上成功逆襲的突破口。
- 科技巨企的產品太多,而初創則專注一項利器,所以有機會以小勝大。Google究竟有多少使用人數過百萬的產品,恐怕連他們的高層一下子也答不出來。初創要突圍成功,毋須向巨企的頭號產品迎擊,不妨從旁突襲,那畢竟也是以百萬用家計的市場,足夠小團隊生存了。
有時大衛的真正敵人未必是歌利亞–歌利亞之間也存在激烈的攻防戰–而是其他大衛。矽谷著名加速器Y Combinator的「校長」Paul Graham曾說過,初創需要畏懼的未必是科技巨企,因為歌利亞在面對大衛時有許多先天不足(如上述兩點),但其他不知名的初創、那些野心勃勃的初生之犢,他們擁有和你一樣的鬥心、靈活和無畏無懼,才是你此刻真正的對手。無法先在輕量級擂台上取勝,大衞永遠沒有挑戰歌利亞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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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率先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見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