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寫作之必要

    有個早上天未亮就醒來,忽然心血來潮問自己:2010年我做過什麼?

    我在2009年和2011年都經歷了畢生難忘的變化,但中間這年,到底做過什麼呢?我去過什麼地方、見過什麼人?只記得那是不容易過的一年,但無論如何回憶,就是想不起當年發生過什麼事。

    那時我在Blogspot的平台上有個博客,叫《這雙手雖然小》(已悄悄地關上了),於是翻身下床、打開電腦,嘗試從文字裏尋回蛛絲馬跡。

    2010年我在博客上寫了50篇文章,大部份是看電影和看書的感想,還有幾篇,寫下當時的迷惘和感悟。不管寫什麼,文字間總帶著揮之不去的淡淡哀愁。我記載了當時看過的一套阿根廷電影,叫《謎情追兇》,結局揭盎一刻深為震撼;又記得曾瘋狂追看一套瑞典作家的小說《千禧三部曲》(The Millennium Trilogy),幾達廢寢忘餐的地步。如今回望,2010年雖然是「什麼都沒有發生」的一年,卻恰似人生的分水嶺,只是當時毫無頭緒而已。

    天亮後我把這個清晨的「自我發現」告訴幾個朋友,對於這突如其來的「舊夢重溫」,他們的反應溫暖而真摯。撇開那些感性的絮語,我更加確信寫作之必要。

    因為記憶靠不住。大腦會按生存的需要和效率的考慮,偷偷把許多記憶洗掉。比如看過的一本書,不管當時多麼喜愛,如果沒有好好寫下來,就會記不住;又比如曾經想通的道理,如果不常用,很快會忘掉。若我沒在2010年記下所思所想,這個清晨如何得到一番領悟?

    自省是令自己進步的重要方法,而寫作正是通往自省最有效之途,這點對創業者尤為重要。許多成功創業者都有寫作的習慣,比如著名對沖基金Bridgewater Associates創辦人Ray Dalio,就非常推祟寫作,他在其自傳式暢銷書Principles中強調,我們一定要把重要的經驗記下、整理成原則,然後反覆運用,此乃他久立不敗之地的祕訣(因為即使失敗,他也會把滑鐵盧的經歷寫下並牢牢記住,將失敗轉化為成功的前奏)。

    身邊不少創業朋友都有寫作習慣,當然也有些堅持不浪費時間在工作以外的事上。我認為寫作的好處未必即時可見,但長遠必然有用。你毋需開個博客或Medium把一切公諸於世(即使不少創業者因此賺到一定的名聲,有助產品的推廣,算是意外收穫),但不妨置一本日記簿,盡量利用它記下每天的反省。希望有天你像我般忽然從清晨醒來,可以從昔日文章中得到領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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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關於創業,我想告訴五年前的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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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此文精簡版8月10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旅伴

    和許多香港人一樣,我參加過旅行團,和一群陌生人朝夕相對多天,行程很豐富,思想交流卻欠奉;我也會和好友到隱世小島渡假,除吃喝拉睡外幾乎沒別的節目,但思想交流卻很豐富。有可能和陌生人出遊而彼此有深度交流嗎?

    Paxxioneer是朋友何靜瑩(Ada)創辦的旅遊初創,強調與到訪當地的人進行「心度遊」,以熱情灌溉心靈,尤其適合對一般旅遊體驗已感麻木的城市人。我們七月出發往日本關西,先到福井縣的小鎮若狹町進行漁農體驗,再到京都參觀聞名不如一見的「美秀美術館」(MIHO Museum) 等。連Ada在內,共七人同行。

    這七人來自非常不同的背景:最年長的是退休中學校長Carol,她與Ada同為協恩中學舊生,已非第一次參加「心度遊」,她還參與過Ada監制的音樂劇《爭氣》,眾人裏與Ada最稔熟;Anson和Charis是已移民溫哥華的夫妻,結髮十五年,Charis也是協恩舊生,在校時已聞Ada大名,Anson是牧師,正在休假,他俩為慶祝結婚週年而來;年紀最小的是剛從港大畢業的言語治療師Annette,踏入社會不足一年,她是Ada的讀者;還有一位是此行曾和我同房的Queenie,她擁有結實纖瘦身型、健康蜜色皮膚,率直作風令人聯想起廿多歲的Ada(後來Queenie告訴我,她因為看了我介紹Ada的文章而參加此行,不料碰巧遇上,真是緣分)。

    我可以預料在行程中有機會發掘當地人的故事,卻沒想到真正充實豐富的交流,來自這幾位新相識的「團友」。有此效果,Ada應記首功。她是說故事的高手,又有講不完的經歷,只要你肯問,不管感性知性,Ada都能侃侃而談。另一大功臣是牧師Anson。他廿多歲便立志獻身事奉上帝,如今人到中年,雖略顯疲態,但鬥志不減。行程中大家共處的時間很多,Anson遂向我們這群陌生人剖白心聲,從唸大學的輕狂,到今天的疑惑,聽得大家津津入味,還踴躍地發表意見。年紀最小的Annette顯得很感興趣,她說很愛聽別人講「真後悔廿多歲時沒有XXX」,因為我才廿多歲嘛,可以提醒自己千萬別錯過。

    我們七位來自不同背景的人,人生經歷大異其趣,命運幾乎從未交集,如果在別的時空下相遇,未必能分享這麼美好的時光。究竟這是巧合,抑或必然?

    我們七人在出發前雖然互不認識,卻都通過一根命運之弦繫往Ada:不管是她的讀者、她的校友、或她朋友的朋友等。我們得以成為Ada的讀者、校友或朋友的朋友,並非百分百巧合,而是必然有一些高度相似的性質,它使我們與Ada相知,再成為某次旅行的團友。換言之,雖然「報團」是隨機的,但能成為團友卻是必然的;「篩選」早在我們報團之前已經發生。

    引伸而言,很多初創都有這種情況,能成為早期用家的,絕非偶然。如果細心分析他們的背景(profile),對初創能否打下更大的江山很有啟示。

    話說回來,Paxxioneer強調人在異地的「心度」交流,可這原來不但在團友和當地人之間發生,更在團友之間出現。說不準這是它另一大賣點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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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非一般女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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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精簡版7月20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《創業群俠傳》

  • 他成功了你沒有

    設想兩個大學同學,十年前電腦工程系畢業後,不約而同決定創業。兩人年紀相仿、身無分文不靠父幹、學業成績中規中矩。他們的起跑線差不多。

    不過,因為選擇的項目、團隊、市場、際遇、風險承擔…不同,十年過去,二人的發展也大不相同。

    先講同學甲。十年間生意總算站穩了陣腳,近年在觀塘工廈租用一個有乒乓球枱的辦公室,請十來廿個同事,每年做千多萬生意。以一個80後來說,這張成績表相當不錯。而且甲間中會現身尹思哲主持的初創節目,評論港府的創科政策和楊局長的表現,在本地初創界薄有名氣。

    同學乙呢?他採取矽谷初創那套快速增長的方程式,不斷融資,A,B,C輪接連成功後,目前據說市值逼近「獨角獸」。乙的初創在新加坡、深圳和三藩市都有辦公室,他是「空中飛人」,每月只有幾天在香港。TechCrunch、FT和Bloomberg都曾報導過乙的初創,並猜測它何時在何地上市。

    甲對自己的成就尚算滿意,只有一件事令他耿耿於懷:他知道自己不及乙。曾經是同一條起跑線上的大學同學,但現在無論從市值、知名度、生意額…等任何客觀因素評估,他和乙的距離在這十年間被拉得很遠很遠。甲心裏對此滿不是味道,他覺得自己的能力與乙不相伯仲,只是運氣沒對方好而已。

    大家不必急於對號入座、等食花生,因為甲和乙都是虛構的。很多人說過初創要成功,和創辦人的能力、際遇、膽識等有關,但我覺得有一點很少人提,那就是「你的器量如何,你的成就也必如何」。一位創辦人的胸襟,與他的成就有莫大關係。就像甲,可能窒礙他不能如乙般成功的,正和他抱何種心態有關。為什麼?

    因為妒忌很消耗能量。有這樣一句話:Winners focus on winning. Losers focus on winners(贏家關心勝利,輸家關心贏家)。大家都做初創,乙把全部精力放在做好自己的生意上,甲除了生意外,老是關注乙的動向,還不時酸幾句。十年累積下來,甲會浪費多少精力在無謂的比較上?

    而甲對乙的偏見,會使他看不到或輕視乙付出的努力,和所冒的風險。不論乙做得有多好,甲的反應都是,呸,我也可以,只是我底線沒你低、或運氣沒有你好。久而久之,甲會錯過參考許多令乙成功的方法,減低自己成功的機會。

   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,是「吸引力法則」。一個器量淺的人,吸引的也是酸民。一堆酸民伙在一起,那會散發多大的負能量?那會令多少正向思維的人敬而遠之?相反,乙每天都在思考如何突破、如何解困、如何成功,壓根兒沒時間去怨天尤人,他自然散發強大的氣場,吸引肯拼搏、有理想的人和他一起闖。

    甲乙是虛構的,也是真實的;他們不等於任何人,只是我所綜合的一些創業者的典型。創業者之間「因為選擇的項目、團隊、市場、際遇、風險承擔…不同」而走出不一樣的路,本來沒有什麼好比較的,但一些創業者比較容易散發「他成功了我沒有」的酸溜溜。他們未必自覺,但作為旁觀者卻看得頗清楚。有時我想:是不是正因不夠器量才令其落後於人?當然,這不止發生在本地創業圈;說不定容易「酸葡萄」根本是中國文化中一種劣根性。

    上世紀Steve Jobs和Bill Gates之間的「互窒」不過是宣傳手段,而且把一切攤在陽光下反而沒什麼。最有害的反而是被妒忌侵蝕而不自知,以為自己只是聲討「霸權」(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「成功」和「霸權」劃上等號)。但別忘記:贏家眼中只有勝利,沒有輸家。輸家把注意力放在贏家身上而不是勝利本身,才是他落後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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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5月11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