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100毛.林日曦

    一,如果說「100毛」是近年香港最多人認識的Startup之一,相信沒多少人有異議。我後悔在寫《創業大時代》時沒有把他們寫進去,在傳媒行業,從內容製作到發佈渠道,100毛絕對稱得上顛覆。

    二,100毛團隊現有約50來人,以網媒的規模來說,不算小(但比起傳統媒體,卻十分輕盈)。據創辦人林日曦所說,網上的廣告收入比紙本多。我說,單這一點,已教孜孜轉型的傳統媒體羨慕得不得了。

    傳統媒體轉戰網上平台最難過的一關,猶如修練《葵花寶典》(必先自宮)--因為未見其利先見其弊。紙媒在萎縮,若加大力度發展網上平台,只會加速紙媒的死亡,但廣告收入的流失卻難以在短期內彌補,條數好難計。

    在今早這個「紙媒、網媒、新傳媒」的講座上,主持區家麟就引述一些分析指,傳統傳媒每流失100個讀者,便要在網上平台找回700-1000個讀者才有機會補償流失的廣告收入。多麼難做。

    三,但100毛全無這些包袱。林日曦是創作人出身,在商台幕後工作了八年,而我覺得他其實具有極強的Startup Founders思維--不計劃、不捽數、隨機應變。他說自己「唔係讀書出身、唔識plan」,從黑紙到100毛再到「毛記電視」,都是見步行步,順勢而為。

    他說,自己的工作好像今早出門遇上的那位士司機--不斷因應環境變化,調整路線。有人問他黑紙賣多少、100毛銷量如何,他戲謔地答:黑紙每個月銷量五億、 100毛好些少,十億。實情是他強調自己盡量不去看page view、銷量、廣告收入…一條心,專注做好內容。

    對Startup來說,做什麼(Do the right thing),其實比怎麼做(Do the thing right)重要百倍,也困難百倍,難怪掌舵的人要減少無謂應酬,專心思考。

    四,話雖如此,寫笑話可以說是世上最難的工作,何況要保持每天的產量。很多人都不無擔心地問,很難持續吧?林日曦回應指,是很難。 團隊有幾位製作內容的中堅同事,幾乎是不眠不休創作,相當辛苦。

    「但黃子華的棟篤笑都做了廿多場啦」,林日曦道,言下之意是勿低估創作人製造笑話的潛力。

    五,很多人慕名應徵到100毛工作,但林日曦說他們會把創作笑話之難如實相告--甚至誇大十倍--教那些不夠passionate的人知難而退。我問他管理這些年輕、喜歡搞笑、以創作人自居的年輕同事是不是很難(對一般僱主來說,這是最難管的一群),他說是,而且越管越亂,所以他索性不管,交給「第二梯隊」。

    六,林日曦寡言、不拘言笑,在社交場合顯得混身不自在,表現是典型的Introvert。他令我想起9GAG的創辦人之一Ray Chan。Ray說,他常到大學做招聘講座,人人以為他講野好好笑、句句有gag,「事實上我不喜歡講笑」,Ray冷著臉說。而且他常強調,在9GAG工作一點都不搞笑,反而稱得上嚴肅認真。

    我曾和一些Startup朋友討論,9GAG在國際上好多人識,但他們本地的擁躉,恐怕不及100毛多。做內容,locally-based的媒體始終有優勢。難怪半年前和Ray他談到未來的發展,他說要針對每個本地市場,再挖深一些。

    七,林日曦說他們的工作其實是做好一扇門。門太單調,不能吸引人走近,他們把它裝飾得美輪美奐些,甚至掛上閃燈、安上音效,奪目得令你不得不靠近。

    「這扇門背後就是互聯網」,上有無窮無盡的資訊。林日曦說,如果10,000人裏有一位,因為100毛而登上互聯網門檻、開濶了眼界,也就不枉了。

    八,新聞系的同學總是很擔心新聞娛樂化、新聞煽情化等,林日曦說,他信物極必反。大家以為人人都不想看長文,於是文章越寫越短,焉知有朝一日,讀者嫌文章太短「不夠從中環搭車返天水圍」看呢;如今許多人愛看無聊、低俗,說不定哪一天,大家就嫌內容沒深度,反而追求品味了。

    我喜歡林日曦的分享。他令我感覺到,媒體仍是大有希望的。

    ***

    相關文章:毛記係近十幾年最成功的香港startup/宋漢生

  • 女人創業難

    四至六月我們做了一個調查,對象是在香港從事Mobile App Development的企業,大部份(超過八成)是不足50人的中小企,總共訪問了100間公司。

    其中一項「發現」,是女性創業者極少。

    說是「發現」,因大家印象中,女生創業本來就少,從事科網的更是少之又少。數據卻告訴我們,真實情況比我們想像中的還糟。

    100間公司裏,有86間公司的創辦人是「全男班」,只有14間公司有女性創辦人(她們是真真正正的「男校女生」)。而這14間有女性創辦人的公司裏,只有一間是「全女班」,由兩名女生所創!直比珍珠還寶貴。

    碰巧朋友介紹我認識一位旅居LA、有天使投資經驗的女友人,我們就此談了起來。

    朋友叫Grace Woo,是美國一家超過125年歷史上市企業的高層,近年和另外六位女士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基金,希望專門投資在女創辦人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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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有這樣的「性別歧視」,因為女性創業者在美國融資極困難,她們想幫女生一把。

    「在美國,只有極少女生可以擔任企業的高層。」Grace說。這點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﹣﹣女權主義在美國很普遍吧?他們還馬上誕生第一位女總統後選人呢﹣﹣原來不是那回事,「因為僱主認為女性結婚生子後,不會繼續上班。」

    不像香港,美國沒有輸入外勞擔任家庭傭工,而請保姆的成本太高,所以很多家庭一生了小孩後,媽媽別無選擇,只好辭工在家帶孩子。反而香港女生結婚生子後,重返職場的很多,因為找外傭很容易,長輩也樂意幫一把。

    另一個原因,是很多美國女性習慣「嫁雞隨雞」,會跟隨丈夫的新崗位穿州過省,所以僱主常有偏見,覺得結了婚的女員工隨時會「離鄉別井」,索性不作提攜。

    難怪Facebook的COO Sheryl Sandberg,一直強調她的成功,全賴背後有個好丈夫﹣﹣對方為了讓太太安心到Google上班,毅然辭去自己在LA的工作,陪她到灣區Bay Area履新。角色調轉的例子,在美國原來這麼罕見。

    美國僱主對女僱員的偏見,也存在於投資者和女創辦人之間,令很多「天使」對女生卻步,擔心她們隨時放棄事業,自己的投資便回報無期。結果女生無法融資,創業難上加難。

    Grace說,她們這個基金的七位女生都有個小小的祕密,就是丈夫的工作比較「mobile」,不大受地域所限(例如醫生,在哪裏都能找到工作),所以對太太的支援也較多。

    我分享自己的觀察,說女生創業難,還有性格因素﹣﹣女性天生比較保守,不敢冒險。

    像我有創業的朋友可以為了簽下一名重要的代言人,不惜押下銀行所有存款「搏一舖」,之後再作融資。我聽了都流冷汗,自問不可能冒這樣的險。

    最近多了創業的朋友鼓勵我「自立門戶」,像弄一個小小的基金作天使投資之類。他們常客氣地說我眼光準,像「誰和誰,沒人認識的時候你已看好他們,如果當初全買下,你個portfolio靚到不得了」,還異常「肉緊」地推銷:買野、淨係買野咋,有幾難呀?

    所以說他們都是創業家,眼前世事無難事。但我不同,我覺得什麼都很難,怕得要死。

    Grace說這才是女生通病:「女人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,才敢戰戰兢兢去嘗試;男人卻不同,就算只有『五五波』,也拍胸脯向全世界宣示自己能勝任,做了再說。」

    因此她經常鞭策女下屬或職業女性朋友,反問她們「為什麼你只接受這麼低的人工」,或「為什麼你沒信心可以勝任那工作」?

    像Grace這種身處美國的華裔女生,能走到今時今日必然經歷了無數次過五關斬六將,難怪她心存感恩,想回饋社會。

    結果我像「投資推廣署」上身一樣,大力鼓勵她回流香港。若她肯把矽谷的經驗、資金引進香港,一定受惠者眾。

  • 《創業大時代》.序

    去年年底Ken(方健僑博士)打電話來,說想找我合著一本書,講香港具顛覆性(Disruptive)的初創企業(Start-up)。他有這個想法,原因很有趣。

    具顛覆性的香港初創

    Ken是一位白手興家的商人,九十年代初、港大畢業不久便投身無線科技業務,如今生意早已上了軌道。他近年每週抽空到兩所大學授課,發現每次講有關科技創業的題目都很頭痛,因為大學多數採用外國出版社編撰的課本,書裏的案例都是外國的。可是由於科技公司的生滅週期太短,課本面世時不少初創企業已不存在,香港學生可能根本未聽過這些案例,遑論學習與討論。

    Ken覺得如果有一本以本地初創企業作案例的課本就好了,學生一定感興趣得多。他知道我2009年出版過一本關於香港初創企業的書(《創業2.0 科網六子蕩寇誌》),故問我有沒有興趣合著:我寫個案,他按每個案例提供理論與簡評(即書中的「知識庫」),如此這本書既可作大學用書,也合一般讀者的興趣。

    提議雖不錯,但寫書付出的心力極巨大,我不敢貿然答允,故找了幾個搞初創企業的好朋友問意見,最重要是弄清楚:香港到底有沒有初創企業,顛覆舊的市場規則,並足以成書?此外,何謂「顛覆」?

    何謂「顛覆」?

    關於「顛覆」,我的好朋友、aNobii創辦人宋漢生為此寫了一篇很好的文章,刊於今年一月他在《蘋果日報》的專欄上,探討創新與顛覆。簡而言之,他認為初創企業成功的標準,是能否搶佔到市場。而初創企業能搶佔的市場通常有兩種來源:搶佔了原先經營者的市場,是顛覆了行業;拓展出新的市場,是顛覆了用戶的行為。宋漢生認為,「創新失敗,是顛覆不了市場,創新成功,是顛覆了市場。」

    而我倆討論的結果是,創新的公司極多,顛覆的公司極少。幸好細數下來,顛覆過本地甚至世界市場的本地初創企業,仍足夠成書!

    八間初創 五個章節

    以下八間初創企業,構成了本書的五個主要章節:

    • GoGoVan-近年香港最受矚目的初創企業。幾個剛大學畢業的同學,從創立的送飯盒生意發掘出電召客貨車的市場問題,遂利用一個手機應用程式,直接連通客戶與司機,誤打誤撞下搗亂整個行業運作的舊規則,令傳統電召客貨車中心也要被逼轉型。這是剔除中間人(Dis-intermediation)、顛覆市場的經典案例。GoGoVan早已衝出香港,並且融資逾$1,650萬美元,市值逾億。
    • Insight Robotics-一個從小喜歡機械貓「叮噹」的小伙子,因為三次「爆肺」耽誤大學學業,反而利用比別人留在大學裏更多的時間,培養製造機械人的興趣和能力,並將之應用到山火監測上。他的機械人不但取代瞭望塔、閉路電視、煙霧感應等傳統山火監測工具,還能比人造衞星更快更準地發現山火位置。這些機械人現已在70萬公頃的森林上服役,面世以來,沒有漏報過一次火災,。
    • Lifehack -三月剛為本書執筆時,這間網媒的目標是每月吸引2,400 萬瀏覽人次;五月為本書收結時,它已昂然邁向新里程碑:3,200 萬。Lifehack作為一間網媒,全公司沒有一名全職作者;它的題材全球化,但公司職員沒一個不是本地人。它搜尋全球兩百多個網站,提煉每天最受歡迎的主題,故內容源源不絶;又利用數據觀察讀者的喜好,調整內容,增加網站流量,是「數據驅動新聞(Data-driven Journalism)」的上佳案例。
    • WeLend -銀行借貸利息較低,但處理申請需時甚長;財務公司借錢夠快,但利息極高。市場一直缺乏又平又快的借貸服務。但WeLend利用科技,瞬間準確估算借貸人的還款能力,故可又平又快地批出貸款,顛覆金融業。它還北上搞「點對點借貸(P2P Lending)」,把香港的國際金融經驗帶到國內。創辦人投身創業前,在傳統銀行的借貸部門工作了十五年,作出Founder/Market Fit的完美演繹。

    香港互聯網已死?

    除以上四章詳細個案外,我們針對近年一些指「香港互聯網已死」的說法,在第五章簡述四個港人以創意衝出國際市場的成功例子,證明市場再小,也可發揮互聯網無邊無際的特質,走出康莊大道。它們包括:創出全球笑話分享平台的9GAG、首創個人手機殼訂製的Casetify、連NBA籃球教練也用的Coachbase、和創出全球首個語音發送短訊功能的Talkbox。

    Ken本已是「上了岸」的成功商人,為完善同學上課的體驗,願意花大量時間做研究、寫作,冀把自己的創業知識傳承給下一代。我則從孕育意念開始,一直到本書稅稿的幾個月內,不時把寫作過程分享到博客《這雙手雖然小》上,既寫花絮,也試探「市場反應」,學習這些具顛覆性的初創企業,搜集讀者反饋,念念不忘初心。

    有燈就有人 小島燈光依舊燦爛

    香港缺乏天然資源,能在國際舞台上佔一席位,蔚為奇蹟,全靠人才。近年港人出現身份危機,社會內耗不休,但其實香港人才輩出,只是大家未必察覺。發掘他們的創新故事,既是給予他們鼓勵,亦為這城市打打氣,讓大家更有自信,未來創造更多奇蹟。 套用電影《一代宗師》的對白:有一口氣,點一盞燈,有燈就有人。只要有人,香港這個小島,燈光依舊燦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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