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廣告人揸UBER

    離開午宴場地,我15分鐘後要到附近開另一個會。這段路距離不遠,走路也不過十來分鐘,但瞄一眼腳上那雙嬌滴滴的鞋子,只得坐車。繁忙時間路擠,這麼短的距離截的士,幾可肯定被拒載,唯有召UBER。

    不多久,一架混能車徐徐駛至。男司機身穿黑色衞衣,配墨鏡和cap帽,轉過頭來和我打招呼:「小姐,咁塞車,行路仲快啊。」他語氣友善,並無譏諷之意。墨鏡遮蓋了容貌,但那聲線配外型,居然與電影導演彭浩翔有九成相似。我無奈回答:「可惜今天沒穿運動鞋呢。」

    「彭浩翔」竟十分理解,還笑出來,「哈哈,我之前替一個老闆開車,個老闆娘唔知點解成日趕時間,於是叫我放了多雙拖鞋在車上,一見塞車,就換拖鞋跳車走。」他還說那老闆娘到步後,有時會把拖鞋藏在某處,讓他開車去取。講起歷次「搵鞋」經歷,「彭浩翔」越發眉飛色舞、繪形繪聲,那刻我真懷疑他是彭浩翔假扮的。於是繼續搭訕,「咦,為什麼要改開UBER呢?」

    「唉…」「彭浩翔」長嘆一聲,「我也不是開車的,我是個廣告人啊,可是已經三個月沒糧出了,不開UBER怎麼維生?」原來「彭浩翔」本來在一家規模約五六人的小型廣告公司工作,可是自去年年中以來公司生意大受打擊,坐困愁城下唯有改揸UBER幫補生計。

    「我老闆連層樓都賣咗!」「彭浩翔」連連嘆息,「我本來也有兩部車,一部讓老婆開車送兒子上學,可是沒法呀,剛賣掉一部。」

    我想不出法子安慰他,便問:「能開UBER幫補一下都好呀,不是嗎?」

    這一問,卻令「彭浩翔」激動起來,「我今早7:30送兒子上學後開始揸,現在下午2:30, 總共才賺了$X00多。我從某區出來,連隧道錢都蝕埋!」他一邊說,一邊想把自己的dashboard按出來給我看。

    這時剛巧我的目的地到了,臨下車之際,我本想引用廣告公司老闆曾錦強的話「經濟低潮是洗牌機會」來安慰「彭浩翔」幾句,又自覺很無力。關上車門,我把話吞回去,在手機上按了5粒星和$15小費給他。

    急景殘年,在這城市裏營營役役的都是同路人。希望「彭浩翔」懷著好心情,下一張單接個大客,早些回家與妻兒團年。過了這關,說不定當UBER司機的經歷,可以令他成為更有創意的廣告人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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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同日見報: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當你低處未算低

    好友來訊:我失業了!

    失業?朋友是個自僱的程式員,比我更早「U盤化」,怎會「失業」?原來他大半年前接下某企業的案子,一嚐按月支薪的滋味,但最近市道不佳,客戶的財政狀況突告緊張,負責人痛下決定,通知我朋友案子「壽終正寢」,不用再做了。

    受影響的不止他。一個社企創辦人說,他們本來和幾個大集團合作無間,但隨政府運作幾乎停擺、社會抗爭無日無之,平時疏爽的「金主」一一閘水喉,教他好不徬徨。另外,做廣告、營銷、公關的,眼見客戶下單日趨審慎,更切身地感受到不景氣。

    上週某夜我們下班後到銅鑼灣晚飯,平時熙熙攘攘的餐廳只有三四桌客人;走上街頭,竟感到幾分冷清。市面太靜了,人們開始說,「衰過傘運」,有的說「衰過金融海嘯」,更甚者,「衰過沙士」…低處未算低。我們作為滄海一栗,心裏怎會不著急?

    不久前我從一家龍頭公關集團的老闆口中,聽到他這段經歷:2000年科網熱,許多企業錢多得不問價地開單,集團賺個不亦樂乎,同事年終花紅豐厚。不旋踵科網泡沫爆破,市況急轉直下,一路跌到2003年沙士襲港,經濟差到極點。

    「但我們一個人都沒裁。」老闆回憶道。儘管因為好景時的過度擴張,令一些同事此刻上班無事可做,公司又沒生意,但他咬緊牙關,依舊個個月出糧,「齊上齊落,一個不少」。捱到2003年下半年,市況否極泰來,2004年更迎來全面復甦,生意暴增。不少同業當時若非已遭淘汰,就是人手不夠,但他們因為一直儲備人才,所以順利擴容。那一役後,集團的基礎更穩健,邁向今日稱雄的版圖。

    我相信這番談話若發生在2003年,他的語氣不會如此輕鬆自信;又或那一役沒捱過去,今日又是另一番「教訓」。但我得到一個訊息:我們沒法左右嚴峻的外在環境,唯有控制自己的心志,做好該做的事。盡人事,安天命。

    美國創業家Ryan HolidayThe Obstacle is the Way一書中引述數據指, 「財富500」上有一半企業,是在熊市或經濟衰退中創立的,包括在1929年股市大崩盤後90日成立的《財富》雜誌本身、1973年石油危機中創辦的FedEx、2002年科網爆破後面世的LinkedIn等。

    生於亂世,我們或許束手無策,但多年後回首,能不能因為曾在巨浪中屹立不倒而自豪?他們都做到了,你也可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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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8月2日見報: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