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Google不要來

    武漢肺炎肆虐,政府計劃徵用饒宗頤文化館的旅館「翠雅山房」作檢疫中心,供與確診者有密切接觸及沒病癥者入住。「翠雅山房」位於山上,距美孚市中心民居約5-10分鐘路程,但美孚居民對安排不滿,發起抗議。

    病毒來勢洶洶,居民對家園與檢疫中心為鄰的恐懼,可以理解。如果來的是Google總部,大家又會欣然接受嗎?

    Google決定在加州聖荷西市(San Jose)興建新總部(campus),預計佔地600萬平分呎,以容納25,000名僱員。當地政府對此喜不自勝:Google的青睞,代表更多稅收和就業機會(想當年Amazon決定「選都」時,幾個大城市還要互相「競投」 ,如今Google將成囊中物,聖荷西卻全無對手);但始料不及的,是當地居民對此並不歡迎,多番抗議。

    說穿了,都是貧富懸殊惹的禍。年多前我在文章「灣區不易區」裏寫到,近十年來因為科技行業在矽谷發展蓬勃,令灣區的「士紳化」(gentrification)情況日趨嚴重。高薪的科技行業從業員源源流入,區內生活指數猛增、住所供應不足,灣區漸成「不易區」,有些地區甚至難以聘請教師或消防員,因為他們無法負擔高昂租金與生活費。灣區的仇外與仇富情緒,可想而知。

    聖荷西位於矽谷南端,幅員廣闊,本身也是個人口多、收入高的大都會。Google欲選址火車站附近,便利來自三藩市南部的同事上班。他們與當地政府就「建都」的磋商始於2016年底,迄今已花掉4.5億美元購置選址附近的物業,「新都」計劃2024年峻工。能否落實,還看與當地市民的討價還價。

    兩年前蘋果耗資50億美元在Cupertino興建新總部,卻被比鄰居民垢病增加了10,000個車位,但沒增加房屋供應,加劇樓市供應失衡。汲取有關教訓,Google此番「建都」絕不掉以輕心,一方面許諾十億美元,在三藩市灣區捐地、建屋,另一方面捐款予為露宿者提供庇護的慈善機構,盡量將「建都」對當地居民帶來的影響減少。

    財可通神,科技巨企近年已學乖,在灣區「攻城掠地」時不忘用錢收買人心。除Google外,Facebook也承諾興建可負擔居所,並為住在Palo Alto的教師們交租—只要租金佔其薪金三成以上,Facebook補貼多出來的部份,平均每年每人逾3萬美元;蘋果亦撥出25億美元擬在加州開發廉價住所。

    富可敵國的巨企為擴張東征西討,不惜承擔部份公共服務,以爭取地區人士的支持,不管其「初心」如何,到底擺出願意磋商的姿態。反觀我們的政府,在推出政策時,可有把香港人作為持份者看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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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相關舊文:灣區不易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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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瘟疫蔓延時

    一別17年,「沙士」肆虐的情景竟又重臨。學生們停課,路上人們行色匆匆,大多戴著口罩低頭而過。疫情新聞舖天蓋地而來,誰都躲不過。

    總有比較樂觀的人,提倡「有危便有機」,說每次經濟低迷都是創業的機會。是耶非耶?創業有三個必要條件:資金、人才、成本,即管逐一審視看看。

    創業若只看資金的話,那現已不必談下去,因為在疫情蔓延下,銀根更見緊拙。傳統銀行行事保守,一向「落雨收遮」,即使是風投基金,也對融資活動加倍審慎。香港的專業風投基金甚少,很多初創經過科學園或數碼港的培育後往外融資,不免向大企業的投資部門或家族基金叩門,但在好景時要得到他們青睞已不容易,何況在經濟逆轉時?簡言之,目前缺乏融資的有利條件。

    人才又如何?我認識一些幹得不錯的團隊,的確是在沙士那年創業的。當時他們剛大學畢業或初出茅蘆,因經濟不景,即使過關闖將考進心儀的大企業,入職薪酬並不可觀,反而激勵他們豁出去創業。而且企業家從不需要藉口,只要他們看準目標,任誰也不能阻止他們,經濟差也如是。此外,逆境下大企業節流減少招聘,部份人才或會考慮到小公司一搏,反有利初創團隊冷手執個熱煎堆。

    說到逆境創業,成本低可能是最大的誘因了。除上述提及的人力成本減低外,租金也有可能下調,再加上政府為表有作為而推出的逆週期寬免措施,都為創業提供了較低門檻。對已決定逆境創業的團隊而言,最大的考驗不在眼前,而在疫情過去、經濟回暖後,小公司能否已站穩陣腳,迎接物價驟升的挑戰?

    我認為在經濟不景下,創業的人可能增加,但成功的機會率沒有太大分別。那些聲稱因為沙士而成功的團隊,不過事後孔明。唯一可以肯定的,是那些不靠外來資金也能在逆境下存活的初創團隊,在順境時將最快成為資金爭奪的對象。

    相關舊文:當你低處未算低塵埃裏開出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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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廣告人揸UBER

    離開午宴場地,我15分鐘後要到附近開另一個會。這段路距離不遠,走路也不過十來分鐘,但瞄一眼腳上那雙嬌滴滴的鞋子,只得坐車。繁忙時間路擠,這麼短的距離截的士,幾可肯定被拒載,唯有召UBER。

    不多久,一架混能車徐徐駛至。男司機身穿黑色衞衣,配墨鏡和cap帽,轉過頭來和我打招呼:「小姐,咁塞車,行路仲快啊。」他語氣友善,並無譏諷之意。墨鏡遮蓋了容貌,但那聲線配外型,居然與電影導演彭浩翔有九成相似。我無奈回答:「可惜今天沒穿運動鞋呢。」

    「彭浩翔」竟十分理解,還笑出來,「哈哈,我之前替一個老闆開車,個老闆娘唔知點解成日趕時間,於是叫我放了多雙拖鞋在車上,一見塞車,就換拖鞋跳車走。」他還說那老闆娘到步後,有時會把拖鞋藏在某處,讓他開車去取。講起歷次「搵鞋」經歷,「彭浩翔」越發眉飛色舞、繪形繪聲,那刻我真懷疑他是彭浩翔假扮的。於是繼續搭訕,「咦,為什麼要改開UBER呢?」

    「唉…」「彭浩翔」長嘆一聲,「我也不是開車的,我是個廣告人啊,可是已經三個月沒糧出了,不開UBER怎麼維生?」原來「彭浩翔」本來在一家規模約五六人的小型廣告公司工作,可是自去年年中以來公司生意大受打擊,坐困愁城下唯有改揸UBER幫補生計。

    「我老闆連層樓都賣咗!」「彭浩翔」連連嘆息,「我本來也有兩部車,一部讓老婆開車送兒子上學,可是沒法呀,剛賣掉一部。」

    我想不出法子安慰他,便問:「能開UBER幫補一下都好呀,不是嗎?」

    這一問,卻令「彭浩翔」激動起來,「我今早7:30送兒子上學後開始揸,現在下午2:30, 總共才賺了$X00多。我從某區出來,連隧道錢都蝕埋!」他一邊說,一邊想把自己的dashboard按出來給我看。

    這時剛巧我的目的地到了,臨下車之際,我本想引用廣告公司老闆曾錦強的話「經濟低潮是洗牌機會」來安慰「彭浩翔」幾句,又自覺很無力。關上車門,我把話吞回去,在手機上按了5粒星和$15小費給他。

    急景殘年,在這城市裏營營役役的都是同路人。希望「彭浩翔」懷著好心情,下一張單接個大客,早些回家與妻兒團年。過了這關,說不定當UBER司機的經歷,可以令他成為更有創意的廣告人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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