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香港人打世界波

    去年四月我在專欄文章「勁旅出山」裏寫到,有個朋友2006年趕在Google Spreadsheet之前,創下全球第一個網上試算表EditGrid,一鳴驚人,團隊其後獲蘋果電腦羅致,自此他們落戶灣區。年多前該專欄見報時,這支勁旅剛剛離開蘋果,各人磨拳擦掌,準備重出江湖。

    如今一年過去,勁旅由李景輝(David Lee)牽頭,以NEX Team之名推出結合人工智能的手機應用程式HomeCourt,產品一曝光即吸引《華爾街日報》TechCrunch《福布斯》等國際傳媒報導,聲勢一時無兩。

    HomeCourt叫好又叫座,至今經過兩輪融資共籌得400萬美元–投資額不算驚天動地,但投資者粒粒皆星:籃球明星林書豪、兩度膺NBA最有價值球員的Steve Nash、NBA球隊Dallas Mavericks班主兼著名投資人Mark Cuban等,都以真金白銀為HomeCourt背書。

    HomeCourt之所以一推出就受到關注,因為其核心技術相當高超。2004年Michael Lewis寫了一本書叫Moneyball,它幾乎一舉改變了美國整個職員運動界的生態。Moneyball仔細描寫一支落後的棒球隊,如何憑數據、科技、軟件工程師和金融分析師等的協助扭轉命運。該書面世後,運動界從此迷上科技和數據,練習場化身實驗室,運動員鉅細無遺的訓練,亦一一成為可分析的數據,以供軟件發掘出必勝之道。以籃球為例,如今職業籃球隊的訓練場,基本配置都抱括多部攝錄機,從不同角度拍攝球員練習情況,再供教練拆解分析,以找出改善之道,一切都客觀科學。

    David告訴我,HomeCourt精妙之處,是能以一部手機取代上述多部攝錄機,並準確無誤地以人工智能,辨別及紀錄運動員成功投球的次數和位置。如此一來,就連業餘與大、中學球隊,都能擁有接近職業球隊的配置,大大提升投籃訓練的效率。如今HomeCourt的用家,除NBA球隊外,還包括大學校隊、美國全部50個州份和跨越50個國家的青少年隊伍。HomeCourt團隊在產品正式面世前,曾大量拍攝Cupertino附近地區的球員投籃片段(見圖;相片由HomeCourt提供),供人工智能分析之用。

    記得一年前,David回港時我們短敘,不諳技術的我問他:人工智能應用在分析投籃上很難嗎?David張開兩手比劃著,我們把用在無人車上的人工智能影像辦識技術,應用在一部小小的手機上啊,你可以想像技術難度有多高嗎。我似懂非懂,後來看到Wired有一篇文章介紹蘋果電腦把人工智能配置加入iPhone,其Head of Software舉例用的應用程式,正正是HomeCourt。我想沒有相當的技術含量,很難得到這種重視吧。

    HomeCourt有這麼多曝光,但似乎沒有任何傳媒提及團隊核心成員來自香港。多可惜啊,我心想,「港隊」在創科路上,又少一個獲國際認同的機會。但轉念一想,或許這不是壞事,NEX Team團隊的成功,證明哪裏有好的土壤,哪裏就能見到港人企業茁莊成長。香港人應以NEX Team為榜樣,做世界的創業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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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7月27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旅伴

    和許多香港人一樣,我參加過旅行團,和一群陌生人朝夕相對多天,行程很豐富,思想交流卻欠奉;我也會和好友到隱世小島渡假,除吃喝拉睡外幾乎沒別的節目,但思想交流卻很豐富。有可能和陌生人出遊而彼此有深度交流嗎?

    Paxxioneer是朋友何靜瑩(Ada)創辦的旅遊初創,強調與到訪當地的人進行「心度遊」,以熱情灌溉心靈,尤其適合對一般旅遊體驗已感麻木的城市人。我們七月出發往日本關西,先到福井縣的小鎮若狹町進行漁農體驗,再到京都參觀聞名不如一見的「美秀美術館」(MIHO Museum) 等。連Ada在內,共七人同行。

    這七人來自非常不同的背景:最年長的是退休中學校長Carol,她與Ada同為協恩中學舊生,已非第一次參加「心度遊」,她還參與過Ada監制的音樂劇《爭氣》,眾人裏與Ada最稔熟;Anson和Charis是已移民溫哥華的夫妻,結髮十五年,Charis也是協恩舊生,在校時已聞Ada大名,Anson是牧師,正在休假,他俩為慶祝結婚週年而來;年紀最小的是剛從港大畢業的言語治療師Annette,踏入社會不足一年,她是Ada的讀者;還有一位是此行曾和我同房的Queenie,她擁有結實纖瘦身型、健康蜜色皮膚,率直作風令人聯想起廿多歲的Ada(後來Queenie告訴我,她因為看了我介紹Ada的文章而參加此行,不料碰巧遇上,真是緣分)。

    我可以預料在行程中有機會發掘當地人的故事,卻沒想到真正充實豐富的交流,來自這幾位新相識的「團友」。有此效果,Ada應記首功。她是說故事的高手,又有講不完的經歷,只要你肯問,不管感性知性,Ada都能侃侃而談。另一大功臣是牧師Anson。他廿多歲便立志獻身事奉上帝,如今人到中年,雖略顯疲態,但鬥志不減。行程中大家共處的時間很多,Anson遂向我們這群陌生人剖白心聲,從唸大學的輕狂,到今天的疑惑,聽得大家津津入味,還踴躍地發表意見。年紀最小的Annette顯得很感興趣,她說很愛聽別人講「真後悔廿多歲時沒有XXX」,因為我才廿多歲嘛,可以提醒自己千萬別錯過。

    我們七位來自不同背景的人,人生經歷大異其趣,命運幾乎從未交集,如果在別的時空下相遇,未必能分享這麼美好的時光。究竟這是巧合,抑或必然?

    我們七人在出發前雖然互不認識,卻都通過一根命運之弦繫往Ada:不管是她的讀者、她的校友、或她朋友的朋友等。我們得以成為Ada的讀者、校友或朋友的朋友,並非百分百巧合,而是必然有一些高度相似的性質,它使我們與Ada相知,再成為某次旅行的團友。換言之,雖然「報團」是隨機的,但能成為團友卻是必然的;「篩選」早在我們報團之前已經發生。

    引伸而言,很多初創都有這種情況,能成為早期用家的,絕非偶然。如果細心分析他們的背景(profile),對初創能否打下更大的江山很有啟示。

    話說回來,Paxxioneer強調人在異地的「心度」交流,可這原來不但在團友和當地人之間發生,更在團友之間出現。說不準這是它另一大賣點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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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精簡版7月20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《創業群俠傳》

  • 輸入科技人才

    創科局計劃6月推出「科技人才入境計劃」,開放予科技園和數碼港公司申請輸入海外人才。照理說本地科技公司若苦於人才短缺,一聽此計劃出台,應大表技持,但創科圈子的反應似乎未見積極。代表業界的莫乃光議員表態,「計劃對外來人才的工作經驗要求偏低,恐造成錯配,要求政府應優先幫助為本地科技人才加強培訓協助升級轉型,並創造更多優質職位」。一語道破從業員的心聲和憂慮。

    我是香港科技界的「大好友」,從不覺得香港人才不足–論人才,香港肯定是所有中國城市裏,人才密度最高的地方,港人不必長他人志氣、滅自己威風。問題是:人才若不在創科,到哪裏去了?

    部份人才投身金融、地產、大機構MT,這不用多說。香港是全球數一數二的金融中心,精英從大學畢業後,找最吃香的工作,很正常。此外,一些工科、理科精英,中學畢業後負笈海外留學,之後留在當地發展,為數不少。還有,近年全港上下大力鼓勵創業,有些尖子索性一出來就當老闆,何必向科技公司求職?盤點下來,好像真的「人才不足」。

    既然人才不足,科技公司如何是好?沒有輸入科技人才計劃前,積極的科技公司不會乾坐著等,也不用靠政府。他們一早在深圳開分司,在當地請人,因為深圳是全中國科技人才最多的地方,工資水平也力追香港。另有一些,努力改革公司的項目管理系統,實行遙距工作,全世界請人。不管是俄羅斯的保安天才、印度的數學神童、還是灣區的編程少年,只要能上網,都可應徵這些工作。

    (相關舊文:聚天才兵器不通勤不是夢

    所以關於輸入科技人才,我的看法歸納來說有兩點:一,人才是全世界流動的,哪裏有發展機會、有市場、有資金,就去哪裏;二,對優秀的科技公司來說,人才也不限於香港,他們要不北上招聘、要不全球挖角,不必等輸入人才計劃。

    如此說來,政府只要「佛系」就好,什麼都不用做了?那又未必。要谷香港創科,可以做的還有很多,輸入人才只是當中較易做的而已。我覺得政府若要認真搞好香港創科的生態,以下三點比單單輸入專才更重要:

    一,吸引巨企進駐。香港有不少創科人才,老早已落戶灣區(注意:不是「大灣區」)。為什麼?因為當地有Google, Apple, Facebook…呀。人才東家不打打西家,機會處處,不必回流香港。同理,深圳為什麼有全中國的科技人才?因為有騰訊、大疆、華為等。香港沒有足夠的大科技公司,才是聚集不到和培育不到科技人才的主因。

    90年代香港曾擁不少芯片業人才,因為Motorola在香港設廠;可惜這些人才隨巨企凋零,也各散東西。如果吸引到好的大公司在香港請工科人才,說不定灣區的精英也會回流呢。或者說,不管是否灣區回流精英,只要有好的發展機會,人才自然會被吸引過來。新加坡在這方面一直做得十分積極,從許多科技巨企的亞太總部設在星洲而非香港,可見一斑。

    固然,人才和科技公司,是雞先定蛋先的問題。但這兩件事可以一齊做,並不排斥。楊局長見過Steve Jobs,相信也不介意見見Tim Cook、Elon Musk或Sundar Pichai吧。創科局可大力向外推廣香港背靠內地市場的優勢,以難以抗拒的條件,吸引這些世界級巨企來港。

    二,做好Fintech金融科技。有說香港的尖子大部份去了唸環球商管、然後考入大摩高盛,沒什麼精英肯做創科。不打緊,金融科技將來肯定顛覆傳統銀行業。香港既然身為國際金融中心,對金融市場、遊戲規則、資金運用,都很熟悉,應施展渾身解數,盡量把最大最有前景的Fintech公司請到香港來落戶,兼讓這些唸環球商管的精英有用武之地。做金融科技,香港有天時地利人和,再不積極發展,印尼都要做得比香港好。

    三,擁抱區塊鏈技術和加密貨幣市場。日本對此表現最為積極,發牌規管加密貨幣交易,所以吸引大量資金進駐;新加坡對此也不抗拒。但香港卻「猶抱琵琶半遮臉」,令人無所適從。內地嚴管加密貨幣交易,香港正好起「沙盒」作用,天津、上海不做的,香港應拍心口爭取來做。許多投資者早已涉足加密貨幣市場,投資ICO不亦樂乎,但香港好項目有限,結果資金都流往別處去。如果多幾個好的ICO在香港成功融資,良幣驅逐劣幣,還怕金融科技與區塊鏈技術人才不來港嗎?

    講比做容易,我只是個紙上談兵的,寫些不負責任的粗淺意見,實事還得靠眾勞苦功高的創科官員們。望諸君勿取易捨難,除輸入人才外,還能從不同方面多下功夫,吸引科技大企業進駐香港、做好金融科技、規管加密貨幣交易等,提升香港整個創科生態。

    上週(11和12號)我回母校的「中大創業日2018」幫忙,眼見超過50個參展單位、十多隊初創隊伍躍躍欲試,可見香港的創科人才不少。近年港府扭盡六壬鼓勵年青人創業,成效漸見,然適合自己做生意的年青人畢竟是少數。下次不妨試試搞招聘,配對請人難的本地科技公司和有志投身創科的畢業生們,看效果如何?或者創科人才又不是那麼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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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精簡版5月18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;另大部份內容同日見報於《香港經濟日報》評論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