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抖音突襲巨人

    這裏指的「巨人」不是別的科企,而是當世擁有最大權力的人:特朗普。

    在剛過去的周末,「侵侵」舉行了自疫症爆發後第一場美國總統大選造勢大會。事前他洋洋得意地吹噓,高達100萬人上網登記取票,預期造勢大會將空前成功。結果,可以容納19,000人的場館,竟只坐滿三分一!冷清的場館教侵侵顏面何存、情何以堪。

    原來有人在抖音上向侵侵發動社交網絡攻擊,呼籲民眾登記取票後「放飛機」,向他表達對其種族問題處理的不滿。發起人相信是一位任職於高校的51歲婆婆Mary Laupp(她自稱#TikTokGrandma),而這個政治議題,竟在以娛樂為主的抖音平台上引起眾多年青人仿效,連K-pop的歌迷都被成功動員。此空前成功的突襲,勢將被寫進歷史,掀起抖音進佔政治的序幕。為免落後潮流,讓我們迅速了解抖音到底是什麼。

    抖音這個超短視頻分享平台由母企「字節跳動」(ByteDance)在2016年9月發佈,主要市場是中國,一推出即大受年輕人歡迎。一年後,字節跳動以最多10億美元的代價,收購其美國的主要對手Musical.ly,並於2018年將兩者用家合併,以TikTok為名進攻國際市場。此著極為成功,抖音從此持續爆發式增長。

    抖音的主要用家只有16-24歲,他們平均每天花52分鐘在這平台上,遠比視頻平台老大哥YouTube的用家多(40分鐘),更直逼社交平台「盟主」Facebook。同時,它也是全球下載量最高的App,達20億次,疫症下,單今年第一季就被下載超過3億次,刷新世界紀錄

    抖音母企「字節跳動」由今年才37歲的張一鳴在2012年成立

    「字節跳動」由今年才37歲的張一鳴在2012年成立,現已發展超過20個App,抖音和今日頭條是其中最成功的。它的三大主要特色是:

    一,字節跳動旗下所有App的設計,全部從一開始就針對年輕族群(18歲以下)為用家,並成功順從他們的喜好和偏愛,令他們一用就上手。以抖音為例,其全球2/3用戶為30歲以下。

    二,《經濟學人》形容字節跳動是歷來第一所真正打進國際市場的中國科企,它的投資者中,佔八成都非中國人,五個董事局成員裏,只有張一鳴本身是中國人。以抖音為例,其三大主要市場是中國、印度和美國;它最新的動作,是從迪士尼挖角高層Kevin Mayer為其CEO(並兼任字節跳動的COO)。

    三,字節跳動最強大的武器,我認為不是平台上的內容,而是令用家不能自已地追看內容的演算法(algorithm)。從今日頭條到抖音,其成功可說全賴這套演算法起了關鍵作用。

    為回應外界要求它增加透明度的聲音,抖音不久前在自己的網頁公開它們令人成癮之謎,解釋如何透過「給你的」(For You)片單,憑用家的反應,不斷優化這張推薦片單來迎合其口味。一方面,它令用家對片單的依賴越來越高,另一方面,也使一些受歡迎的項目在短時間內爆紅,可為抖音帶來更龐大的廣告收入。

    字節跳動的成功,不止吸引用家和投資者,據科技招聘平台Blind觀察,由年初至今,字節跳動被搜索的次數增加達十倍,其中以想由Facebook跳糟的員工最多,其次為Amazon和Google。這三家恰巧也是平台上最受求職者歡迎的企業;莫非良檎擇本而棲?

    如果你不是抖音的用家,也不是字節跳動的求職者,本文究竟與你何干?這樣說吧,作為CB Insights獨角獸名單上的榜首,字節跳動的最新市值估計高達1,400億美元,並在去年年底傳出準備在香港公開招股的消息。

    抖音上一個受歡迎的KOL,其追隨者的數目分分鐘較香港人口還多,加上這次歷史性地突襲侵侵成功,更令人好奇它將在政治或選舉上發揮什麼作用。要知道,Facebook可謂助侵侵成功登上總統寶座的祕密武器,而將Facebook廣告操弄得出神入化的競選經理Brad Parscale更是侵侵愛將,但被抖音殺個措手不及的他,接下來如何反擊?這場小孩和成年之戰,不論從科企或政治角度觀之,都越來越引人入勝。

    相關舊文:得Facebook得天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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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率先見報

  • WeWork逼宮事件

    由紐約市蘇豪區的第一所共享工作間開始,Adam Neumann創辦的WeWork就以勢如破竹的姿態不斷「攻城略地」,擴充全球版圖。在2019年準備上市前,面世才短短九年的WeWork,市值竟達470億美元。一般相信,只要Adam Neumann在上市路演時向機構投資者施展魅力,他們也會像「軟銀」的孫正義那樣,以巨款投下信任一票,讓WeWork上市集資成功。但這位曾所向披麾的創辦人,卻在此關鍵一役,遭遇前所未見的滑鐵㿖。

    一切似乎由8月14日、傳媒取得WeWork公開的上市文件開始。首先,這家市值被吹得超大的企業,營運數字並不亮眼:2019年上半年,錄得虧損九億美元;雖然生意額每年以倍數增長,但開支也亦步亦趨,幾乎是賺一元花一元,沒什麼甜頭。不過初創上市時無利可圖可謂「預左」,令投資者不安的,是一些和Adam Neumann有關的相連交易和公司管治問題。

    舉例,他把公司名稱由WeWork改成The We Company,個人再從中收取590萬美元商標許用費,原來他事前以另一公司註冊了We的商標。此外,作為創辦人,Neumann擁有每股20倍的投票權,權重之高,令他幾乎可以獨斷獨裁。更令人咋舌的是,若他在公司管理層的地位發生任何變動,其妻(並非董事局成員)有權任命繼任人。

    這些對私人公司而言可能不算什麼的企業管治,落在機構投資者眼中,簡直光怪陸離。他們不能接受,紛紛要求減價。結果WeWork市值由曾被高盛吹捧的650億美元,一路插水至100億美元。9月16日,WeWork宣佈暫緩上市,並進行一系列改革措施(例如著Neumann交回590萬美元商標費、削減其權重至10倍等),以安撫投資者。

    不過傳媒繼續對Neumann緊咬不放。兩日後,《華爾街日報》刊登了一篇文章,羅列他的種種怪行,例如在私人飛機上和朋友吸食大麻、聲稱要成為以色列總統,甚至「世界總統」等。六天後,Neumann宣佈卸任WeWork行政總裁,退居非執行主席。

    董事局策動的這場逼宮得以成功,最關鍵的是得到「軟銀」孫正義的背書:軟銀前後投資逾百億美元在WeWork、佔股權近三成,比Neumann本身還多;而且孫正義視Neumann為「馬雲第二」,一直在背後不斷以資金支持他東征西討。但是,傳媒透露軟銀以平均240億美元市值投資WeWork,如果WeWork上市時只值100億美元,軟銀將損失慘重,孫正義再看好Neumann也難「同錢作對」。失去孫正義這後盾,Neumann自知大勢已去,只能黯然退下火線。董事局旋即安排兩位WeWork高層同時擔任行政總裁,並在9月30日宣佈暫緩上市計劃

    一位兼任WeWork董事局成員的投資者,曾將Neumann比喻為古希臘的亞歷山大大帝(Alexander The Great),誇獎他年紀輕輕深具遠見。但這位征服世界的君主,卻因為一次放縱暴飲後染上怪疾,不久病逝,帝國亦隨之崩塌。

    不過WeWork和Neumann來日方長,不宜太快蓋棺定論。WeWork由迅速崛起到遭遇上市挫折,反映私人市場和公開市場看待初創價值的巨大分歧,影響深遠。這方面以後有機會再談。

    參考文章:The Fall of WeWork’s Adam Neumann

    相關文章:從煙花上升到黯然下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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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同日見報: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形勢比人強

    這個夏天,比任何一個夏天都漫長。

    做生意的朋友,在中美貿易戰的陰影籠罩下,早就預計這年的營生不容易。但始料不及的是,香港社會運動的衝擊隨六月驕陽而至,猛烈得躲也躲不開。

    上週本地初創最大的一宗新聞,是向酒店提供手機租賃業務的Tink Labs傳出大幅裁員、業務重組的消息。Tink Labs由「九十後」的郭頌賢於2012年創立,在短時間內成功大額融資,獲包括台灣鴻海集團旗下的富智康、李開復的創新工場、美圖董事長蔡文勝及日本軟銀(SoftBank)等星級投資者垂青,自稱市值超過10億美元,晉身「獨角獸」之列。

    但饒是這位小郭融資能力再強,也強不過公司燒錢的速度、更強不過逆轉的風投形勢。網媒Fortune Insights引述富智康的年報指,持有Tink Labs的Mango International Group Limited去年收入1,300多萬美元,但虧損高達1.22億美元,嚴重「洗大左」。

    本來初創出現虧損並不罕見,今年在美國上市的UBER也沒盈利,只要有投資者相信它的前景,願意投錢進來,那表面上什麼事都沒發生,錢接著燒。但如今Tink Labs傳出裁員重組,「音樂椅」活動突告暫停,就證明缺錢了。

    香港初創的投資氣氛比起美國或內地,一向不算熱鬧,所以Tink Labs出現裁員重組的消息,就像什麼新鮮事。若問問熟悉內地風投的人,就知道形勢早就起了變化,因財困而瀕危的初創比比皆是。比如共享單車Ofo,2014年轟轟烈烈地問世,刮起一陣颶風,去年屢傳資不抵債,今年終被銀行凍結公司戶口,創辦人則被禁止高消費與限制出境。在內地做風投的朋友說,上面現在不缺錢,但缺流動性,沒新的投資者投錢進來,舊的投資者套現不了,動彈不得,靠資金流轉撐起的生意,就開始出問題了,Ofo如是,Tink Labs恐怕也如是。應了投資大師巴菲特的名言:退潮時才知誰沒穿泳褲。

    令人悲觀的是不只靠燒錢的初創才出現經營困難,腳踏實地做生意的一樣為勢所迫。比如Ofo破產,它的服務供應商自然有一筆壞帳收不回來,實力夠的硬撐下去,底子薄的隨時成為collateral damage(殃及池魚),死得冤枉。此外,社會出現低氣壓,不少品牌都暫停了線上線下的推廣,相關行業生意受損,又找誰喊冤去?

    我也不想危言聳聽,但眼前形勢比人強,無可奈何,尤其我已「脫離組織U盤化」,對環境的變化更為敏感。近來看有關Stoicism(「斯多葛主義」,源自古希臘的哲學)的書,學習怎樣控制身心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、逆境自處等,但知易行難。沒法,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,如那些受挫的初創,裁員、重組、破產、再上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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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同日見報: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