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紅妝時代

    無線劇集《宮心計2深宮計》正在熱播,首集出場的兩位女角韋后和太平公主,引起我的好奇:武則天專政期間,其他宮中女性也有機會從後宮走到台前嗎?

    好奇心驅使下,我找到一本絕頂好看的歷史書:《亂世紅顏》。作者蒙曼,是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歷史系副教授,曾多次獲邀上《百家講壇》主講隋唐歷史,好評如潮。《亂世紅顏》敘述的歷史,大約由「神龍政變」年邁的武則天被逼退位開始,直到唐玄宗李隆基策動「先天政變」、結束太平公主的生命為止。在這不足十年間,唐朝總共爆發了五場政變、兩個皇帝被迫退位、一個皇帝離奇死亡、一個皇帝成了太上皇;除動盪外,這段歷史的另一特色是女強人格外多,她們輪番登場,成就了一段史上絕無僅有的「紅妝時代」。蒙曼主要勾劃了四位舉足輕重的女子:太平公主、韋皇后、安樂公主和上官婉兒。

    太平公主是武則天和唐高宗唯一的女兒,她「有一位皇帝父親、一位皇帝母親、兩位皇帝哥哥」,而自己也想當皇帝。太平公主先在「神龍政變」中嶄露頭角,協助哥哥李顯登基為唐中宗,又在「唐隆政變」中與侄兒李隆基聯手,推另一位哥哥李旦成為唐睿宗。她才華不遜其母,而且權傾朝野、富可敵國,只可惜遇上的終極對手是後來唐朝最英明的君主之一李隆基,最終死於三尺白綾。

    韋后是唐中宗的妻子、武則天的媳婦,在丈夫被流放期間練就堅毅的個性。中宗暴斃後,她一度想學武則天那樣奪權,自己當皇帝,可惜她的政治實力難與當年的武氏相匹,結果很快就被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聯手鎮壓了。

    安樂公主是韋后的女兒,史書形容她「光艷動天下」,是唐朝最美的公主。她甚得中宗歡心,曾要求父親冊立她為「皇太女」,將來好名正言順接班當女皇帝。「唐隆政變」發生時,其母韋后倉皇逃生,她則眼見大勢已去,索性好整以暇更衣化粧,「死都要靚」,結果還是被禁軍一刀斃了。

    最後提一提上官婉兒。前述三位女性都是貴族,唯上官婉兒出身宮婢,大文豪爺爺上官儀因得罪武則天令全家受株連被殺,宰相上官家只剩當時尚在襁褓中的上官婉兒及其母鄭夫人留活。婉兒命運傳奇,本來因為爺爺的罪名,她一輩子都只能留在掖庭當後宮最低下的宮婢,但她才思出眾,因緣際會下,十四歲竟被武則天破例提拔留在身邊,並歷經兩朝,是兩位皇帝的「高級祕書」,時稱「女中宰相」。婉兒的政治實力和文學修為皆無出其右,而且她處事圓滑,既是武則天、唐中宗的得力助手,又與太平公主和韋后要好,一個沒有後台的女子週旋於如此複雜的政治環境中而左右逢源,可想而知她有多機智。李隆基不是不知她的才華,但恐她與太平公主聯手,難以招架,只好在「先天政變」中先下手為強,把她殺掉。

    以上短短敘述,不及《亂世紅顏》的百分之一,全書有多精采可想而知,《深宮計》哪及得上。我在一個講科技創業的專欄引述一段「紅妝時代」的歷史,因為覺得它有兩大啟示:

    一,典範(role model)的重要。都說「女人創業難」、十個成功融資的科技初創中僅一位是女性等,女性創業未成主流,因有許多條件未配合,其中之一是缺乏典範。唐代之所以出現短暫的「紅妝時代」,因為有一位「超級女強人」武則天橫空出世,開拓了女性當權的舞台,令她身邊的女人(女兒、媳婦、孫女等)躍躍欲試,因既有目標、又有平台。哪一天「富豪榜」有女性上榜,科網群英中又見女CEO當道,也許就能帶來「紅妝時代」2.0。

    二,女性缺的不是能力。創業女性少、大機構的女高管比例亦大幅度低於男性,相信不是因為能幹的女性少,只是選擇這條路的女人不多。看「紅妝時代」諸位紅顏,既有野心又有能力,反而身邊的男性倒頗窩囊…如果生於這個年代,上官婉兒如此精幹,大有可能擔當跨國機構CEO,還能像Sheryl Sandberg那樣寫書;太平公主出身高貴又有政治智慧,今時今日縱未當上一國之首,至少是個政黨領袖吧。

    今天給女性發揮的平台很寬闊,若有機會一展身手的,可別白白浪費。歷代多少紅顏,為得到這些機會,付出的代價可是鮮血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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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相關舊文:女人創業難科技界的男尊女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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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分上下兩集,6月1日及6月8日見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AI創作

    交稿死線逼近,我卻全無可寫的題材。不但如此,受昨夜中暑後遺症的影響,腸胃抽搐,痛苦不堪。深夜嘔了幾次,此後除水和寶礦力外,幾乎什麼都沒吃進肚子,整個人虛弱無力。處於這種極端不適的狀態,我只想逃避,忽發奇想:可否利用社交媒體徵集「一人一句」,呼籲朋友、讀者們替我完成今天的專欄呢?

    可是我想,以「一人一句」來創作無異碰運氣,又無規律可跟,未免兒戲。這好歹是個有關科技的專欄,難道沒有高科技的方法,解除我此刻的痛苦嗎?這樣一想,很自然就想到一個方法:利用人工智能來創作。

    無論使用人工智能下棋、做客服對答、或作重覆運算,方法大致是事先輸入大量規律和資料,然後讓人工智能跟據這些設定推演下一步。但一般人認為人工智能不能「無中生有」,無法創作,不能交出人類水平一樣的詩詞歌賦和畫作。我們深信「創作力」是人類和人工智能之間的終極鴻溝。原來不然。

    兩週前我回母校中大參加「中大創業日」,其中有「商湯」科技的創辦人徐立作演示。商湯是人工智能中,人臉識別的專家,徐立讓我們看一些水墨畫,它們都是人工智能的產品–機械大量「閱讀」水墨畫後,「學習」當中的一些技巧,當工程師為它提供一幀相片後,它竟懂得將之「畫」成水墨畫,而且和人類畫的沒顯著分別!

    同樣道理,如果有朋友想長遠解決我每週交稿之苦,他也可以寫出一個人工智能系統來助我一臂之力。首先讓它閱讀我過去所有文章,學習我的用詞、句子結構、風格、舖排等,使之能隨意模仿我的語氣寫作;同時為它提供我看的書、報、雜誌、網上資訊等,從中挑選題材;更進一步,人工智能還可以錄下和分析我和朋友的所有對話,找出我這個星期最感興趣的話題。理論上這一切全都可以實行,它可能比我更了解自己!

    只不過這樣的人工智能系統一旦產成後,究竟是助我一臂之力,抑或取代了我?你會否懷疑今天這篇文章,到底是它寫的,抑或出自我本人之手?放心啦,這篇一定是我寫的;人工智能不會劇烈肚痛,所以也不會因此而搜索枯腸,寫一篇以前從未寫過的類型。

    慢著,你真的相信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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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同日見報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輸入科技人才

    創科局計劃6月推出「科技人才入境計劃」,開放予科技園和數碼港公司申請輸入海外人才。照理說本地科技公司若苦於人才短缺,一聽此計劃出台,應大表技持,但創科圈子的反應似乎未見積極。代表業界的莫乃光議員表態,「計劃對外來人才的工作經驗要求偏低,恐造成錯配,要求政府應優先幫助為本地科技人才加強培訓協助升級轉型,並創造更多優質職位」。一語道破從業員的心聲和憂慮。

    我是香港科技界的「大好友」,從不覺得香港人才不足–論人才,香港肯定是所有中國城市裏,人才密度最高的地方,港人不必長他人志氣、滅自己威風。問題是:人才若不在創科,到哪裏去了?

    部份人才投身金融、地產、大機構MT,這不用多說。香港是全球數一數二的金融中心,精英從大學畢業後,找最吃香的工作,很正常。此外,一些工科、理科精英,中學畢業後負笈海外留學,之後留在當地發展,為數不少。還有,近年全港上下大力鼓勵創業,有些尖子索性一出來就當老闆,何必向科技公司求職?盤點下來,好像真的「人才不足」。

    既然人才不足,科技公司如何是好?沒有輸入科技人才計劃前,積極的科技公司不會乾坐著等,也不用靠政府。他們一早在深圳開分司,在當地請人,因為深圳是全中國科技人才最多的地方,工資水平也力追香港。另有一些,努力改革公司的項目管理系統,實行遙距工作,全世界請人。不管是俄羅斯的保安天才、印度的數學神童、還是灣區的編程少年,只要能上網,都可應徵這些工作。

    (相關舊文:聚天才兵器不通勤不是夢

    所以關於輸入科技人才,我的看法歸納來說有兩點:一,人才是全世界流動的,哪裏有發展機會、有市場、有資金,就去哪裏;二,對優秀的科技公司來說,人才也不限於香港,他們要不北上招聘、要不全球挖角,不必等輸入人才計劃。

    如此說來,政府只要「佛系」就好,什麼都不用做了?那又未必。要谷香港創科,可以做的還有很多,輸入人才只是當中較易做的而已。我覺得政府若要認真搞好香港創科的生態,以下三點比單單輸入專才更重要:

    一,吸引巨企進駐。香港有不少創科人才,老早已落戶灣區(注意:不是「大灣區」)。為什麼?因為當地有Google, Apple, Facebook…呀。人才東家不打打西家,機會處處,不必回流香港。同理,深圳為什麼有全中國的科技人才?因為有騰訊、大疆、華為等。香港沒有足夠的大科技公司,才是聚集不到和培育不到科技人才的主因。

    90年代香港曾擁不少芯片業人才,因為Motorola在香港設廠;可惜這些人才隨巨企凋零,也各散東西。如果吸引到好的大公司在香港請工科人才,說不定灣區的精英也會回流呢。或者說,不管是否灣區回流精英,只要有好的發展機會,人才自然會被吸引過來。新加坡在這方面一直做得十分積極,從許多科技巨企的亞太總部設在星洲而非香港,可見一斑。

    固然,人才和科技公司,是雞先定蛋先的問題。但這兩件事可以一齊做,並不排斥。楊局長見過Steve Jobs,相信也不介意見見Tim Cook、Elon Musk或Sundar Pichai吧。創科局可大力向外推廣香港背靠內地市場的優勢,以難以抗拒的條件,吸引這些世界級巨企來港。

    二,做好Fintech金融科技。有說香港的尖子大部份去了唸環球商管、然後考入大摩高盛,沒什麼精英肯做創科。不打緊,金融科技將來肯定顛覆傳統銀行業。香港既然身為國際金融中心,對金融市場、遊戲規則、資金運用,都很熟悉,應施展渾身解數,盡量把最大最有前景的Fintech公司請到香港來落戶,兼讓這些唸環球商管的精英有用武之地。做金融科技,香港有天時地利人和,再不積極發展,印尼都要做得比香港好。

    三,擁抱區塊鏈技術和加密貨幣市場。日本對此表現最為積極,發牌規管加密貨幣交易,所以吸引大量資金進駐;新加坡對此也不抗拒。但香港卻「猶抱琵琶半遮臉」,令人無所適從。內地嚴管加密貨幣交易,香港正好起「沙盒」作用,天津、上海不做的,香港應拍心口爭取來做。許多投資者早已涉足加密貨幣市場,投資ICO不亦樂乎,但香港好項目有限,結果資金都流往別處去。如果多幾個好的ICO在香港成功融資,良幣驅逐劣幣,還怕金融科技與區塊鏈技術人才不來港嗎?

    講比做容易,我只是個紙上談兵的,寫些不負責任的粗淺意見,實事還得靠眾勞苦功高的創科官員們。望諸君勿取易捨難,除輸入人才外,還能從不同方面多下功夫,吸引科技大企業進駐香港、做好金融科技、規管加密貨幣交易等,提升香港整個創科生態。

    上週(11和12號)我回母校的「中大創業日2018」幫忙,眼見超過50個參展單位、十多隊初創隊伍躍躍欲試,可見香港的創科人才不少。近年港府扭盡六壬鼓勵年青人創業,成效漸見,然適合自己做生意的年青人畢竟是少數。下次不妨試試搞招聘,配對請人難的本地科技公司和有志投身創科的畢業生們,看效果如何?或者創科人才又不是那麼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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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精簡版5月18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;另大部份內容同日見報於《香港經濟日報》評論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