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誰是有錢人?

    瑞信研究院上月發表《全球財富報告》,指香港人的「平均財富」達382萬元,香港是僅次於瑞士的全球最富有經濟體。

    這則新聞並沒有引起很大的關注,我猜即使有留意它的人,也會在心裏翻白眼:關我咩事?的確,這382萬元並不是每個香港人擁有的財富,而是把整個香港的GDP除以人口的平均數,不代表什麼。難道地產商口袋裏的財富有我一份嗎?

    碰巧那天我回母校中文大學,看見師弟妹們貼滿牆壁的文宣(如圖),包括香港樓價全球最貴、港人工時全球最高等,反差的感覺更大。身處全球最富裕的城市,到底有幾多港人過著名符其實的富裕日子?如果有錢不代表富裕,哪怎樣才算?

    朋友傳給我一篇博客文章,叫「成為富人的不同方法」(Different Ways to be Rich in 2019),作者Ben Carlson是美國一位理財顧問,提倡用深入淺出的方法助人致富。他的文章頗具啟發性,特別有兩點。

    首先你對如何運用時間,有多大的自主權?一位開咖啡店的朋友說,他的年輕同事寧願每月少賺2,000元,也要爭取多兩天休假。Ben Carlson用自己的經驗說,當他每天通勤的時間由20分鐘減至只有5分鐘後,他覺得快樂「至少增加了9%」;他更引述研究指,一般人每多花20分鐘在通勤上,感覺猶如人工被扣19%。想像一下每天有多少港人由新界西或九龍來往港島上班,就可以感受有多少上班族賺到錢也不快樂。難怪越來越多人辭工當斜槓族(slash),因為擁有對時間的自主權比有錢更快樂。

    (相關舊文:千禧上班族不通勤不是夢

    其次是收入與支出的差距。月薪七萬算高薪族了吧?不過,如果你因為剛剛宣佈的寬按揭措施而置業,決定每月撥出三萬供樓,再加上給父母的家用、小孩的學費、養車和保險供款等,七除八扣下,大概所餘無幾。Ben Carlson認為,「富有」是指被動收入扣除支出(burn)後,仍感覺綽綽有餘,所以月入七萬的高薪族,未必及月入二萬而食住都靠父母的年青人感覺富有,或供滿樓僅靠退休金過日子的長者寫意。

    香港米貴,居大不易。未必人人都能從增加收入中成為富人,但爭取更大的時間自主權,或管理好支出又如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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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同日見報: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上榜饑渴症

    不久前傳媒揭發,香港有一家「亞洲知識管理學院」向兩間位於美加的「大學」提供認證,以頒授「榮譽學位」予受邀的申請人。記者代申請人向職員查詢,對方回答:「如果嗰位企業家係冇乜任何榮譽資格呢,大部份人是『院士』加『博士』,卡片多啲人就『博士』加『教授』咁。」每個銜頭明碼實價收取行政費,「院士」值$98,000,「『教授』或『博士』就一定會貴啲。」

    我一位朋友原來曾獲對方頒授什麼亞洲傑出領袖獎之類,她抹一把汗地給我們說,幸好當時有足夠智慧謝絕了。我朋友沒有因為一個虛銜而飄飄然,但許多人哪有這樣的定力。再加上頒授的機構如果是知名的Forbes《福布斯》雜誌,你會說不嗎?

    向來擅長製作名單的《福布斯》雜誌,2011年起開始針對新世代頒授”Forbes 30 Under 30“榮譽,在美加地區,每年從20個專業範疇、每個範疇挑選30名30歲以下的傑出人士上榜,例如Facebook創辦人Mark Zuckerberg,當年也曾榜上有名。後來不止美加,連歐、亞、非洲都開始有這個30 Under 30的名單,令這社群越來越大。我一些朋友,也把這榮譽在LinkedIn上重點列出,若加上長春藤畢業生的身份,那真是錦上添花,多令人欣羨的精英啊。

    以採訪科技新聞為主的網媒The Information,也留意到這現象,一名記者在題為Thirsty Under Thirty的訪問中提道,不少初創企業家對Forbes 30 Under 30此身份趨之若騖,甚至四出游說,冀獲提名。這也難怪,「高中」者不但能獲《福布斯》雜誌專頁簡介、拍一輯靚相,自我感覺良好外,還有很多曝光和拉關係(networking)的機會,甚至因此獲得定單、得到投資者青睞,真是名利雙收呢。The Information的記者感喟:要登上這個長達600人的名單根本說難不難,很多時不過憑Forbes編採人員個人喜好而定,但名牌就是名牌,不少人還專門聘請「顧問」來增加自己上榜的機會呢。

    很少人在30歲前就能獲得事業上巨大的成就,但30歲左右,卻是大部份人對名利權最饑渴的階段。以此打造名單,吸引渴望曝光的精英關注,《福布斯》確實對名利圈的人性深有認識。《黑天鵝》作者Nassim Nicholas Taleb憑幾部破格的作品聞名於世,他是名人、富人,卻對精英階層的爭名奪利深表厭惡,常出言冷嘲熱諷。關於爭崩頭上位,Taleb有句話說得很好:”Success isn’t being on top of a hierarchy, it is standing outside all hierarchies.”

    Taleb是世外高人,出言諷刺當然理直氣壯。我們凡夫俗子一日身處江湖,講這話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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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同日見報: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不要浪費彈藥

    兩個90後少女J和K,大學畢業後合夥創業。產品是「半客製化」胸圍,讓客人先作3D掃描,得到準確的量身尺寸後,再通過她們的平台訂製內衣。大約三週後,客人就可以收到仿如度身訂製的合身胸圍了。

    我問她們為什麼想做這產品。J答,身邊的女生都很喜歡網購成衣,卻很少網購內衣,因為未試過,擔心買到不合身的。K修讀內衣設計,發現很多女生對自己最貼身的衣物了解有限,在她們未推出3D掃描前,曾容許客人自己量身,然後到網頁輸入尺寸訂製內衣,竟有人「量錯十多厘米!」教她瞠目結舌。二姝想藉這個產品,助女生找到最舒適合身的胸圍。

    她倆在學期間已得到大學的創業基金支持,投身這個項目近四年,但生意增長緩慢。小妮子們曾花過一點錢在社交媒體上賣廣告,可是吸納每個新顧客的成本(customer acquisition cost)竟達數百元,根本無利可圖。她們通過朋友找上我,想看看有沒有法子幫她們增加推廣的效果。

    我一邊細細品嚐Lady M的伯爵茶千層蛋糕,一邊聽兩位女生你一言我一語地描述,聽完後我輕輕搖頭,微笑著給她們說:「別浪費彈藥做推廣了,你們還未找到product / market fit。」

    小妮子們看來大惑不解,我扮哂old seafood地向她們解釋:「找到product / market fit好比開車走上高速公路,條路順哂,一加油加速(市場推廣),可望很快到達目的地(產品銷售成功)。未找到product / market fit前就加速,有如在小路上盲頭烏蠅般橫衝直撞,還不傷亡慘重嗎?」

    她倆似乎不抗拒這些不負責任的意見,於是我繼續口若懸河地噴口水。我說,你們找到一個龐大的市場,即少女的網購市場,挑得好;此外,你們也找到市場的痛點,就是女生買不到合身內衣的煩惱,也不錯。可是你們提供的產品,卻不能徹底解決這個市場的問題:可供客製的配套有限、產品欠突破,所以無法令生意做大。

    我說認識另一家本地初創,針對的也是網購成衣不合身的問題,方案亦抱括一台3D身體掃描機。但這家初創的產品與兩位少女的頗不同:客戶量身後會得到一個3D「替身」(avatar),並可與多家品牌的網購平台對接。客戶利用「替身」,就可放心地「試穿」平台上成千上萬的衣服,體驗暢順之餘,還可減少買錯衫的機會,初創則從中抽佣。我覺得這家初創的product / market fit比較好,生意大幅增長(scale up)的機會也更高。

    少女聽完後若有所思,我接著有會要開,只好與她們怱怱告別。轉身時我心想,這產品頗有噱頭,加上由兩位少女主理,略為包裝一下,不難吸引媒體報導,拍照拍片也有看頭啊。可是我竟著她們「不要浪費彈藥」,這不是和自己的生意過不去嗎?看來我要檢討自己的product / market fit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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