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AI創作

    交稿死線逼近,我卻全無可寫的題材。不但如此,受昨夜中暑後遺症的影響,腸胃抽搐,痛苦不堪。深夜嘔了幾次,此後除水和寶礦力外,幾乎什麼都沒吃進肚子,整個人虛弱無力。處於這種極端不適的狀態,我只想逃避,忽發奇想:可否利用社交媒體徵集「一人一句」,呼籲朋友、讀者們替我完成今天的專欄呢?

    可是我想,以「一人一句」來創作無異碰運氣,又無規律可跟,未免兒戲。這好歹是個有關科技的專欄,難道沒有高科技的方法,解除我此刻的痛苦嗎?這樣一想,很自然就想到一個方法:利用人工智能來創作。

    無論使用人工智能下棋、做客服對答、或作重覆運算,方法大致是事先輸入大量規律和資料,然後讓人工智能跟據這些設定推演下一步。但一般人認為人工智能不能「無中生有」,無法創作,不能交出人類水平一樣的詩詞歌賦和畫作。我們深信「創作力」是人類和人工智能之間的終極鴻溝。原來不然。

    兩週前我回母校中大參加「中大創業日」,其中有「商湯」科技的創辦人徐立作演示。商湯是人工智能中,人臉識別的專家,徐立讓我們看一些水墨畫,它們都是人工智能的產品–機械大量「閱讀」水墨畫後,「學習」當中的一些技巧,當工程師為它提供一幀相片後,它竟懂得將之「畫」成水墨畫,而且和人類畫的沒顯著分別!

    同樣道理,如果有朋友想長遠解決我每週交稿之苦,他也可以寫出一個人工智能系統來助我一臂之力。首先讓它閱讀我過去所有文章,學習我的用詞、句子結構、風格、舖排等,使之能隨意模仿我的語氣寫作;同時為它提供我看的書、報、雜誌、網上資訊等,從中挑選題材;更進一步,人工智能還可以錄下和分析我和朋友的所有對話,找出我這個星期最感興趣的話題。理論上這一切全都可以實行,它可能比我更了解自己!

    只不過這樣的人工智能系統一旦產成後,究竟是助我一臂之力,抑或取代了我?你會否懷疑今天這篇文章,到底是它寫的,抑或出自我本人之手?放心啦,這篇一定是我寫的;人工智能不會劇烈肚痛,所以也不會因此而搜索枯腸,寫一篇以前從未寫過的類型。

    慢著,你真的相信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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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同日見報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輸入科技人才

    創科局計劃6月推出「科技人才入境計劃」,開放予科技園和數碼港公司申請輸入海外人才。照理說本地科技公司若苦於人才短缺,一聽此計劃出台,應大表技持,但創科圈子的反應似乎未見積極。代表業界的莫乃光議員表態,「計劃對外來人才的工作經驗要求偏低,恐造成錯配,要求政府應優先幫助為本地科技人才加強培訓協助升級轉型,並創造更多優質職位」。一語道破從業員的心聲和憂慮。

    我是香港科技界的「大好友」,從不覺得香港人才不足–論人才,香港肯定是所有中國城市裏,人才密度最高的地方,港人不必長他人志氣、滅自己威風。問題是:人才若不在創科,到哪裏去了?

    部份人才投身金融、地產、大機構MT,這不用多說。香港是全球數一數二的金融中心,精英從大學畢業後,找最吃香的工作,很正常。此外,一些工科、理科精英,中學畢業後負笈海外留學,之後留在當地發展,為數不少。還有,近年全港上下大力鼓勵創業,有些尖子索性一出來就當老闆,何必向科技公司求職?盤點下來,好像真的「人才不足」。

    既然人才不足,科技公司如何是好?沒有輸入科技人才計劃前,積極的科技公司不會乾坐著等,也不用靠政府。他們一早在深圳開分司,在當地請人,因為深圳是全中國科技人才最多的地方,工資水平也力追香港。另有一些,努力改革公司的項目管理系統,實行遙距工作,全世界請人。不管是俄羅斯的保安天才、印度的數學神童、還是灣區的編程少年,只要能上網,都可應徵這些工作。

    (相關舊文:聚天才兵器不通勤不是夢

    所以關於輸入科技人才,我的看法歸納來說有兩點:一,人才是全世界流動的,哪裏有發展機會、有市場、有資金,就去哪裏;二,對優秀的科技公司來說,人才也不限於香港,他們要不北上招聘、要不全球挖角,不必等輸入人才計劃。

    如此說來,政府只要「佛系」就好,什麼都不用做了?那又未必。要谷香港創科,可以做的還有很多,輸入人才只是當中較易做的而已。我覺得政府若要認真搞好香港創科的生態,以下三點比單單輸入專才更重要:

    一,吸引巨企進駐。香港有不少創科人才,老早已落戶灣區(注意:不是「大灣區」)。為什麼?因為當地有Google, Apple, Facebook…呀。人才東家不打打西家,機會處處,不必回流香港。同理,深圳為什麼有全中國的科技人才?因為有騰訊、大疆、華為等。香港沒有足夠的大科技公司,才是聚集不到和培育不到科技人才的主因。

    90年代香港曾擁不少芯片業人才,因為Motorola在香港設廠;可惜這些人才隨巨企凋零,也各散東西。如果吸引到好的大公司在香港請工科人才,說不定灣區的精英也會回流呢。或者說,不管是否灣區回流精英,只要有好的發展機會,人才自然會被吸引過來。新加坡在這方面一直做得十分積極,從許多科技巨企的亞太總部設在星洲而非香港,可見一斑。

    固然,人才和科技公司,是雞先定蛋先的問題。但這兩件事可以一齊做,並不排斥。楊局長見過Steve Jobs,相信也不介意見見Tim Cook、Elon Musk或Sundar Pichai吧。創科局可大力向外推廣香港背靠內地市場的優勢,以難以抗拒的條件,吸引這些世界級巨企來港。

    二,做好Fintech金融科技。有說香港的尖子大部份去了唸環球商管、然後考入大摩高盛,沒什麼精英肯做創科。不打緊,金融科技將來肯定顛覆傳統銀行業。香港既然身為國際金融中心,對金融市場、遊戲規則、資金運用,都很熟悉,應施展渾身解數,盡量把最大最有前景的Fintech公司請到香港來落戶,兼讓這些唸環球商管的精英有用武之地。做金融科技,香港有天時地利人和,再不積極發展,印尼都要做得比香港好。

    三,擁抱區塊鏈技術和加密貨幣市場。日本對此表現最為積極,發牌規管加密貨幣交易,所以吸引大量資金進駐;新加坡對此也不抗拒。但香港卻「猶抱琵琶半遮臉」,令人無所適從。內地嚴管加密貨幣交易,香港正好起「沙盒」作用,天津、上海不做的,香港應拍心口爭取來做。許多投資者早已涉足加密貨幣市場,投資ICO不亦樂乎,但香港好項目有限,結果資金都流往別處去。如果多幾個好的ICO在香港成功融資,良幣驅逐劣幣,還怕金融科技與區塊鏈技術人才不來港嗎?

    講比做容易,我只是個紙上談兵的,寫些不負責任的粗淺意見,實事還得靠眾勞苦功高的創科官員們。望諸君勿取易捨難,除輸入人才外,還能從不同方面多下功夫,吸引科技大企業進駐香港、做好金融科技、規管加密貨幣交易等,提升香港整個創科生態。

    上週(11和12號)我回母校的「中大創業日2018」幫忙,眼見超過50個參展單位、十多隊初創隊伍躍躍欲試,可見香港的創科人才不少。近年港府扭盡六壬鼓勵年青人創業,成效漸見,然適合自己做生意的年青人畢竟是少數。下次不妨試試搞招聘,配對請人難的本地科技公司和有志投身創科的畢業生們,看效果如何?或者創科人才又不是那麼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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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精簡版5月18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;另大部份內容同日見報於《香港經濟日報》評論版

  • 他成功了你沒有

    設想兩個大學同學,十年前電腦工程系畢業後,不約而同決定創業。兩人年紀相仿、身無分文不靠父幹、學業成績中規中矩。他們的起跑線差不多。

    不過,因為選擇的項目、團隊、市場、際遇、風險承擔…不同,十年過去,二人的發展也大不相同。

    先講同學甲。十年間生意總算站穩了陣腳,近年在觀塘工廈租用一個有乒乓球枱的辦公室,請十來廿個同事,每年做千多萬生意。以一個80後來說,這張成績表相當不錯。而且甲間中會現身尹思哲主持的初創節目,評論港府的創科政策和楊局長的表現,在本地初創界薄有名氣。

    同學乙呢?他採取矽谷初創那套快速增長的方程式,不斷融資,A,B,C輪接連成功後,目前據說市值逼近「獨角獸」。乙的初創在新加坡、深圳和三藩市都有辦公室,他是「空中飛人」,每月只有幾天在香港。TechCrunch、FT和Bloomberg都曾報導過乙的初創,並猜測它何時在何地上市。

    甲對自己的成就尚算滿意,只有一件事令他耿耿於懷:他知道自己不及乙。曾經是同一條起跑線上的大學同學,但現在無論從市值、知名度、生意額…等任何客觀因素評估,他和乙的距離在這十年間被拉得很遠很遠。甲心裏對此滿不是味道,他覺得自己的能力與乙不相伯仲,只是運氣沒對方好而已。

    大家不必急於對號入座、等食花生,因為甲和乙都是虛構的。很多人說過初創要成功,和創辦人的能力、際遇、膽識等有關,但我覺得有一點很少人提,那就是「你的器量如何,你的成就也必如何」。一位創辦人的胸襟,與他的成就有莫大關係。就像甲,可能窒礙他不能如乙般成功的,正和他抱何種心態有關。為什麼?

    因為妒忌很消耗能量。有這樣一句話:Winners focus on winning. Losers focus on winners(贏家關心勝利,輸家關心贏家)。大家都做初創,乙把全部精力放在做好自己的生意上,甲除了生意外,老是關注乙的動向,還不時酸幾句。十年累積下來,甲會浪費多少精力在無謂的比較上?

    而甲對乙的偏見,會使他看不到或輕視乙付出的努力,和所冒的風險。不論乙做得有多好,甲的反應都是,呸,我也可以,只是我底線沒你低、或運氣沒有你好。久而久之,甲會錯過參考許多令乙成功的方法,減低自己成功的機會。

   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,是「吸引力法則」。一個器量淺的人,吸引的也是酸民。一堆酸民伙在一起,那會散發多大的負能量?那會令多少正向思維的人敬而遠之?相反,乙每天都在思考如何突破、如何解困、如何成功,壓根兒沒時間去怨天尤人,他自然散發強大的氣場,吸引肯拼搏、有理想的人和他一起闖。

    甲乙是虛構的,也是真實的;他們不等於任何人,只是我所綜合的一些創業者的典型。創業者之間「因為選擇的項目、團隊、市場、際遇、風險承擔…不同」而走出不一樣的路,本來沒有什麼好比較的,但一些創業者比較容易散發「他成功了我沒有」的酸溜溜。他們未必自覺,但作為旁觀者卻看得頗清楚。有時我想:是不是正因不夠器量才令其落後於人?當然,這不止發生在本地創業圈;說不定容易「酸葡萄」根本是中國文化中一種劣根性。

    上世紀Steve Jobs和Bill Gates之間的「互窒」不過是宣傳手段,而且把一切攤在陽光下反而沒什麼。最有害的反而是被妒忌侵蝕而不自知,以為自己只是聲討「霸權」(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「成功」和「霸權」劃上等號)。但別忘記:贏家眼中只有勝利,沒有輸家。輸家把注意力放在贏家身上而不是勝利本身,才是他落後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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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5月11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