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數香港獨角獸.二之一

    上月下旬,由著名風投「紅杉中國」在香港成立的「創科香港基金會」Hong Kong X Foundation,在某活動上首度公佈了一個「香港獨角獸榜單」。榜單羅列了18間未上市而市值逾十億美元的初創,它們全部具備「香港基因」,即創辦人為港人、或創立於香港等。我看一看榜單,發現榜上有名的,竟有逾半數聞所未聞;把它轉發給一些香港初創圈子的朋友,他們的反應也大同小異。

    那這18家上榜的「香港獨角獸」到底是誰?按英文名稱順序,我知道的僅八間:Aftership(物流)、Airwallex(Fintech)、DJI大疆KLOOKWeLabLaLaMoveGoGoXSenseTime商湯。至於有些在圈子裏大名鼎鼎、相信市值也達十億美元門檻的如做檢測的Prenetics、開發遊戲及NFT的Animoca Brands、賣客製手機殼的Casetify等,卻不在榜上。

    說來「獨角獸」這稱號雖然有客觀標準,但「市值十億美元」卻有可操縱的空間,因為說穿了,只要有買賣雙方以這樣的價值成交就可以了(難怪有看過這個榜單的初創朋友打趣道,大概只有被紅杉投過的才夠資格上榜)。一般而言,初創要向幾家有規模、有信譽的風投,以大家有共識的價值成功融資後,那樣的市值才比較有公信力。而此類初創也因此較為圈子裏的人認識。

    看著另外那十多家不大熟悉的初創名字,不禁為自己的「脫節」汗顏。幸好初創「有光科技Fano Labs」的創辦人溫豪夫Miles,能為大家「突破盲腸」。他舉例道,「第四範式」4Paradigm(AI)的主要創辦人們,來自香港華為的「挪亞方舟實驗室」,而聯合創始人之一楊強,則為科大教授,乃人工智能領域的頂尖人物;從事高端製造的Geek+創於北京,不過把「海外總部」設在香港科學園;半導體公司SmartSens的創辦人徐辰是科大的碩士、博士,但從一開始就在國內設公司,情況類似商湯和大疆。這幾家「獨角獸」雖具「香港基因」,但並沒有以香港為主要市場,難怪我們未聽過。倒是Miles生於內地、曾在香港和美國接受高等教育,其背景使他能接觸到的「本地初創」,比我們這些在港土生土長的更廣。

    說到這裏,大家可知道香港第一家獨角獸是哪一家、誕生在哪一年?2015年香港的初創氛圍開始成形,我和方健僑博士(Ken)共同出版了一本書《創業大時代》,挑了八家初創來寫,可是那年香港一家「獨角獸」都沒有。因為不能以「市值十億美元」的客觀標準作選材準則,我們就選了八家具「顛覆性」(disruptive)的初創來寫。如今回首,發現我們的眼光奇準,因這八家中已有好幾家目前達到「獨角獸」的標準了…(待續)

    相關舊文:《創業大時代》之序誰是香港第一家「獨角獸」?港產獨角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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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同日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見報

  • 「獨角獸」前傳

    和一位任職風投的朋友聊天,提到他們旗下不少初創為市值十億美元以上的獨角獸,本地和海外的都有。難得的是朋友並非在這些初創市值颷升時才以「人有我有(FOMO)」的心態入手,而是在它們仍沒沒無聞時落注,可見眼光和膽識都勝人一籌。我問他有何挑選獨角獸的祕訣,他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說:

    「買曾經『小勝』過的團隊。」他說,這是在充分了解該初創後,最後一個影響決定的關鍵因素。

    所謂「曾經小勝」的團隊即包括兩個條件:一,團隊不是第一次創業;二,而且前一次創業不致完全一敗塗地。要知道創業是塊「英雄地」,一仗功成萬骨枯,絕大多數團隊經過一兩輪融資後,便因種種原因而夭折。以美國的數據為例,1000家初創中,只有大約不足十間在多輪融資後成為獨角獸,邁向上市之路;其餘近八成以死亡告終、兩成左右被兼併。這裏說的「小勝團隊」,就是那兩成被兼併了的初創,一般不被視為「成功」。

    (相關舊文:創業的九死一生創業的20大死因

    而美國一位風投Ali Tamaseb,更在分析了195家一度市值逾十億美元的獨角獸後得出結論:超過六成的獨角獸,是那兩成多「倖存者」的「二次創業」。被兼併的初創一般不被視為「成功」,但數據卻告訴我們,只要創辦人屢敗屢試,被兼併的經驗是反而是一種祝福。換言之,一次不怎麼樣的創業經驗並非壞事,反而大大增加創辦人下次成功的機會(Ali Tamaseb的資料搜集和分析相當詳盡,有興趣者可以細閱他的書Super Founders了解更多)。

    細心一看,這種成功的「二次創業」可謂俯拾皆是。我曾寫過Stripe兩位創辦人、天才兄弟Patrick & John Collison,他們在哥哥19歲那年就成功把第一個產品Auctomatic以500萬美元的代價售出,後來才創辦獨角獸Stripe;上周提過的Clubhouse,兩位創辦人Paul Davison和Rohan Seth都曾有多次不大成功的創業經驗。香港也有這樣的例子,如不久前透過SPAC把「獨角獸」Prenetics成功上市的Danny Yeung,便曾創辦過團購網站uBuyiBuy,並將之售予Groupon,當時也不被外界視為「成功」。但沒關係,創辦人只要有一次大規模的勝利,成就便足以被載入史冊。

    (相關舊文:來自愛爾蘭的天才兄弟Clubhouse爆紅之謎

    朋友挑選獨角獸的「祕訣」,帶給我最大的啟示是:不要用審視「人生勝利組」的標準,去衡量企業家;企業家和以加入大公司當高管的精英,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。精英們以無瑕的履歷為榮:名牌學府、世界500強是他們行走江湖的通行證,他們的人生只有光榮不容污點;但企業家完全毋須以這一套來要求自己。企業家應該是不問後果、想做便做的人,只要失敗後繼續嘗試,下次成功的機會更高。對企業家而言,失敗不是污點,「沒做過」才是。而作為風投,則寧選屢敗屢試的企業家,也不挑從未創業、只有在大公司打工經驗的精英。

    下次你向心儀的風投融資,不妨以這句做開場白:「請給我三分鐘,容我告訴你我上次和『成功』擦身而過的經驗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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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同日見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Clubhouse怎麼了?

    今年一月底,社交平台Clubhouse突然爆紅,有關它的話題橫掃Facebook和Twitter,紅人如Elon Musk和Mark Zuckerberg也忙不迭受邀「亮相」Clubhouse平台,令其知名度瞬間爆增,聲勢更一時無兩。

    (相關舊文:Clubhouse爆紅之謎

    當時的Clubhouse只有iOS版本,而且必需通過現有用戶的邀請才可加入,越矜貴越渴市。為免錯過龐大的用戶需求,Clubhouse團隊快馬加鞭研發Android版本,終於趕及在五月上架;至七月,Clubhouse平台全面開放,新用戶可免邀直接註冊。正當大家以為將迎來新一波Clubhouse熱潮時,卻什麼也沒有發生!一個曾經令全球萬千用戶趨之若騖、另外萬千人想要卻不得其門而人的社交平台,竟然在全面開放後,增長還不如前。堪稱矽谷最令人費解的現象之一。

    我也曾一度沉迷Clubhouse,每天花五六小時在上面,到不同的「房間」蹓躂,聽聽這聽聽那,若遇上有熟人在的房間,間或搭訕幾句,份外過癮。因為Clubhouse的模式類似電台,用家完全可以一邊做別的事一邊聆聽,不知不覺便消耗大量時間在上面。這在當時,一度被認為是擊倒Twitter或Facebook的殺手鐧。但沒想到它的熱度消退得這麼快。事後孔明的解釋多不勝數,我認為最簡單的原因是:疫情受控下,社交距離消失,人們回覆面談,不再依賴Clubhouse作為社交工具;它的替代功能因而迅速消失。

    Paul Graham和Peter Thiel都曾講過,最有機會成功的產品是找到Product-market fit的產品:一個完全滿足市場需求的產品。作為用家,衡量Product-market fit的方法簡單直接,你用過這個產品後,還能回到過去嗎?我想用過Uber、Netflix、甚至「轉數快」的人,都很難回到過去吧。這就是成功的、難以取代的產品。

    (相關舊文:關於創業,只須做對一件事

    在處處封城下,Clubhouse成為朋友間毋須見面也能輕鬆交談的平台,它的Product-market fit一度非常成功,可惜這個獨特的Product-market fit空間只是曇花一現而已。

    當然,Clubhouse的用家、團隊還在,不是沒有扭轉局面的機會。但它平地一聲雷後歸於平靜的現像,卻也充分表現出創業成功有多艱難:青山依舊在,幾度夕陽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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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同日見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