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創業的九死一生

    常說創業乃「九死一生」,不過是個概括講法,按數據分析專家CB Insights的追縱研究,原來這已大大高估了創業的生存率,準確來說,創業應是「99死1生」才對。

    CB Insights在2009-2010年間,開始追縱1027間期內首次成功融資的初創企業。到2015年,經過最多六輪融資後,只有九間仍然屹立不倒,成為市值逾十億美元的獨角獸,他們包括Instagram,Slack和Uber等。其餘那1018間曾成功融資的初創企業,在一次又一次輪迴中,不是被吞併,便是遭沒頂,少數持續經營,但沒法令投資者回本。

    科網創業果真是塊「一將功成萬骨枯」的英雄地,死亡時連名字都沒有多少人知的初創不知凡幾。

    再深入一點看這些初創企業的進化:首次成功融資的初創企業中,四成可以進入下一輪,其餘一成被吞併、另外接近一半死亡或脫離需要融資助燃的高速增長期。

    好了,這四成成功融資兩次的初創中,再有一半(約200間)可以進入第三輪融資,繼續成長。然而,由第三輪融資開始,能再進入下一輪的初創企業,已不足當中的一半(90間)--融資額越大,難度越高,許多初創捱不下去,唯有接受死亡或遭吞併的命運。

    總括來說,1027間初創中,除九間(少於1%)在六輪融資後仍能獨善其身外,77%死亡,22%被兼併。

    香港的融資難度比美國更大、死亡率恐怕更高。如果科網創業家一早了解這些驚心動魄的數字,還會投身創業大軍嗎?

    最近一口氣見了多間渴望融資的初創企業,當中令人失望的居多。不少團隊對科網創業顯得十分無知,不是創辦人的心態未準備好,就是產品未準備好,根本沒有承受市場風浪的實力。這些初創企業即使成功融資了一次,亦未必挨得到出頭的一天,爬得越高徒跌得越痛。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創業。

    話雖如此,產品可以被淘汰,但創辦人未必,只要夠韌力,誰都可以從失敗中汲取教訓,增加下次創業成功的機會。如果看到這裏仍未打消你創業的念頭,祝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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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12月16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創業講座拾趣

    最近參與了一場創業講座,嘉賓妙語連珠,我疾筆狂書,聊記如下:

    GoGoVan最早期的天使投資者之一是蘇智安Billy,他在朋友介紹下認識GoGoVan創辦人林凱源Steven,十分鐘內已決定作出投資。為什麼如此肯定?

    「因為未見過人對van仔咁投入!」Billy說,「我故意問了不少問題試探他,豈知對方答不到兩句又回到如何做好客貨車身上,不斷強調要『高度專注』(laser focus)。」他被Steven熱誠打動,當機立斷,以真金白銀支持他。

    Steven則回憶短短三年的創業歷程好像章回小說那麼長,外間只知他們五次融資成功,不知GoGoVan曾三次在破產邊緣徘徊。台下故意發問:「三次破產都阻不了你繼續創業,那與賭徒何異?」

    好一個Steven,想也不想就答:「創業者當然是賭仔性格!人人都覺得你不行你還是要試,還是要冒險!」

    Green Tomato的郭秉鑫Sunny喜歡用「打麻將」來比喻創業,他說手上拿什麼牌不由你決定,但怎麼出自己卻可以控制:

    CEX_event_quote_sunny_1.jpg

    咩叫紅海?三家做萬子,你又萬子,咪紅海囉;
    咩叫藍海?三家做萬子,你唔做,你做筒子,咪藍海囉。

    聽他說得生鬼,台下笑聲一片,Sunny接著又道:

    創業要變通,唔好「死咕咕」,食唔到糊時唔好死守,重新洗牌再黎過囉。

    最出人意表的始終是9GAG。主持人問各嘉賓有沒有什麼忠告給台下觀眾,9GAG的陳展程Ray冷著臉說:「去少些event。」他解釋,「創業要做出來,光聽別人怎麼做,自己不做不行的。你看台上這些嘉賓,哪個會去聽創業講座?」他不但機智,而且誠實,全無虛偽造作。旁人常問我為什麼喜歡和出色的創業家打交道,這就是原因。

    CEX_event_quote_9gag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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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12月9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特朗普的算盤打不響

    「狂人」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,可以說是一場高科技間接造就的政治換代--倚賴傳統工業的「鐵銹帶」(Rust Belt)州份密歇根州、俄亥俄州、威斯康新州和賓夕凡尼亞州,從上次總統選舉支持民主黨中倒戈共和黨,結果扭轉預期,造成舉世譁然的「黑天鵝」事件。

    「鐵銹帶」州份何以倒戈?美國雖以高科技走在世界經濟尖端,但這些傳統工業州份卻不大享受到科技進步帶來的好處。相反,工廠倒閉、產業外移、大量技術工人失業,居民生活大不如前。特朗普重振美國工業的訴求,深得這些憤怒選民的歡心。但問題是即使特朗普上任,美國工業回歸本土可行嗎?

    MIT Technology Review就用一部iPhone手機回答了這個問題。假設蘋果電腦真的響應特朗普呼籲,把iPhone生產基地統統搬回美國,以下是三種可能性:

    一,組裝工序回歸美國。蘋果把iPhone的組裝外判到全球七大供應商,除一間在巴西外,其餘全在中國。一部售價$749美元的iPhone 6S Plus,估計全部零件成本約$230,但組裝成本非常卑微,僅$4至10美元。更重要的是,組裝零件所聘用的人手,僅佔蘋果160萬外判工人的一小部份。換言之,即使蘋果把全部iPhone的組裝搬回美國,售價或有機會微增約5%,但對就業的幫助十分有限。

    二,假如不止組裝,蘋果把零件製造也搬回美國呢?這計劃聽來不錯。蘋果在全球共有766間零件供應商,絕大部份位於中、日、台。現在的外判做法,因零件供應與組裝的地區十分接近,所以節省不少物流成本。若僅組裝工序回歸美國,零件的運送成本將增加;美國自行製造零件最終或可減省物流成本,但必先投入數以十億計美元購置製造零件的機械!否則,美國工廠無法保持目前中國工廠的效益,一部iPhone的售價可以貴上100美元。

    三,終極方案:不止組裝和零件,連原材料的生產都回歸美國可行嗎?原來一部iPhone含75種元素,佔元素週期表的三分二,當中不少屬「稀土」--而中國佔全球稀土供應的85%。換言之,美國想100%「不假外求」地生產iPhone,根本不可行。

    也許僅以iPhone為例代表性有限,但今時今日,不管何種工業,都與三十年前的很不相同。本來iPhone的生產,是全球化減低製造業成本的最佳示範,現在正好用來說明大倒退式回歸本土多麼困難。即使特朗普能逆全球化之浪讓美國的工業回歸,但他怎麼阻止科技企業研發人工智能和機械人?工廠漸以人工智能和機械人取代人力之勢難以扭轉,恐怕最終搶走鐵銹帶居民飯碗的,不是中國人,而是機械人。阻得住全球化,也阻不到科技革命。特朗普的算盤看來打不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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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2016年12月2日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,此版略作加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