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告別「扮工」

    《人類大歷史》(Sapiens)提到,人類偶然下成為農夫,最終自己搵自己笨。亞當夏娃的獵人生活本來相當怡然:工作時間少、食物多元化,但自人類學懂務農和畜牧後,穩定的食物供應令人口膨脹,狩獵再也無法養活族中所有人,漸漸我們必須辛勤工作,展開「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」的務農生涯,奠下今日「朝九晚六」上班模式的原始型態。

    但誰喜歡返工?2013年YouGov在英國的一個調查,發現37%上班族認為自己的工作對世界毫無價值;丹麥同類調查中,對此認同的人有四成。如果訪問香港的上班族,估計數字或更高。

    早在三十年代,經濟學家凱恩斯就預言隨科技發展,廿一世紀的人類將脫離工業時代那種漫長而枯橾的打工生涯,每週只須工作15小時。事實證明大師對科技進步的估計完全正確,但為什麼每週工作15小時的預言卻沒有實現?大部份人仍每週工作4、50個小時,甚至更多。而且,若一些先進社會有高達三、四成上班族認為自己的工作毫無價值,為什麼我們每天還要花那麼多時間「扮工」?

    另一本書《Bullshit Jobs》為此提供了一些想法。作者David Graeber任教於倫敦經濟學院(LSE),他是美國「佔領華爾街」行動的領導人物之一,據稱創下「我們是99%」的口號。一言蔽之,David Graeber認為科技進步的確淘汰了許多工作,但問題是,現代社會同時製造出大量「bullshit jobs」(「廢職」)填補已消失的職位,難怪從事這些工作的上班族覺得自己對社會毫無貢獻。

    他列舉了五種「bullshit jobs」:flunkies, goons, ducttapers, boxtickers, taskmasters。Flunkies為粉飾門面而設,如大公司的接待員;Goons是現代社會產物,目的是蠱惑人心,如說客、法律顧問;Ducttapers完全可由科技取代,如操作影印機的人;Boxtickers與之類似,是大企業「請一些不想請的人」來「做一些不想做的事」,如corporate compliance(審查員);Taskmasters顧名思義,就是那些「睇住人做嘢嘅人」,即中層管理人員。David Graeber認為這些工種都無法提升社會的生產力。

    相信很多人看到這裏都會暗中抹一把汗,因為像香港這種高度依賴服務業的社會,大部份上班族從事的,正是Graeber口中的bullshit jobs!難怪耶魯大學當年在他即將轉為「終身聘用」(tenure)之際不與之續約(還因此引發一場請願風波),David Graeber的想法咁激,恐怕得罪人多。

    即便Graeber所言令人很不舒服,卻也正因為戳著痛處而值得深思。因為宗教、歷史、文化、習慣等使然,社會仍以每人每天工作8、9小時為常態,但很多工作是多餘的、很多人並不能從工作中得到滿足感,卻又無可奈何。 人們渴求過有意義的生活,怎樣才能告別不快樂的「扮工」,每天只做想做的事?David Graeber提出的解決方法比較偏激,他認為社會應提供「全民基本收入」(universal basic income),讓各人「回歸原始」,做每天只工作幾小時的「獵人」,這樣人們才會選擇做有意義的工作,並為社會帶來真正的價值。

    即使富裕如香港,「全民基本收入」也幾乎是天方夜譚。不過,改變社會很難,改變自己又如何?凱恩斯當年的預測一點也沒錯,科技已方便、高效到一個地步,使我們大有條件每天只工作兩、三小時,就達到足夠的生產力。但如何才能擁有這種工作模式?覺得工作缺乏意義的上班族,不妨想一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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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相關舊文:點解要返工?打獵與耕田九十後上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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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文精簡版同日見報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月薪是一種癮

    //”The three most harmful addictions are heroin, carbohydrates, and a monthly salary.” – Nassim Nicholas Taleb

    「月薪是一種癮。戒掉了,多一份自由。」有人說黃雅麗是IT startup的「星探」,將許多潛力之星挖掘出來。她彷彿時刻充滿了電,說話抑揚頓挫,很有說服力。//

    –《明周》2577期封面專題「微創業」,記者陳伊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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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月前《明周》的記者陳伊敏小姐經朋友介紹,來談一個關於創業專題的想法,沒料到聊著聊著,自己也成了本期封面專題「微創業」的一小段插曲。

    我創業深受兩句話影響,一句是伊敏在文首引述的NNT的話;另一就是#羅胖#羅振宇常掛在口邊的「U盤化」。

    伊敏這個專題寫得很用心。除我以外,還有「街霸阿強」和「胡說樓市」胡威的故事。阿強的街霸故事很多人都聽過,但之後呢?阿強五年創業生涯中,曾經歷「堅喊」的日子,他如何突破;重遇「胡威」胡國威,是在半年前的「中大新聞獎」頒獎禮上。作為得獎者之一,事業應該在高峰,為什麼他反而下了決心離開工作了13年的有線電視,自立門戶?

    至於我自己,三五年前絕沒想過創業,為什麼NNT和羅胖的話有這樣的力量?我也說不清楚。但慶幸的是,半年來過的日子,比十年高高低低的打工生涯更自主。

    今天是假期。如果你早餐嘆奶茶時剛好看到這個post,請不妨買一本本期明周,聽我們的故事。記者伊敏寫得很用心,希望你會得到一點啟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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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關於我的創業故事:
    新的一章

  • 九十後上流

    11月21日「股王」騰訊宣佈即將推出網絡遊戲「絕地求生」的手機版「光榮使命」,遊戲還未可以下載,已獲2500萬預約,同日股價突破港幣400元。當時一位23歲的香港人李智鴻「Kane」,好奇試玩該遊戲的電腦版,豈料與隊伍一舉奪下亞洲第一身伺服器第二名、香港第一。幾天之後,更晉身亞洲第一。

    「絕地求生」是一種射擊遊戲,高手向來由內地或韓國人囊括,亞洲第一往往便是「天下第一」。彈丸之地如香港,有幾多項目可以晉身世界第一?但少年Kane可以。

    Kane當然不是什麼「贏在起跑線」的中環精英,他在一條香港人為數甚少的賽道上競爭:打機。Kane從小愛電競,年紀輕輕已在不少業餘賽事中奪魁,後來被職業隊伍相中,成為首批進軍中國 LPL 頂級職業聯賽的香港選手,並在《英雄聯盟》項目贏過世界電子競技大賽香港區冠軍。去年以22歲之齡退役,擔任女子戰隊PandaCute總教練至今。

    說到PandaCute,一年前她們剛出道時我介紹過(「香港電競女團」),現在小妮子們已成許多品牌爭相邀請的合作對象。五個廿歲不到的女孩子,出身一般,讀書平平,如果不是因為對電競的熱愛而毅然選擇職業選手之路,如今或只能找一份機構裏最低端的工作,每天營營役役,迷失在人流如鯽的地鐵站裏,不知出路在哪兒。

    寫到這裏,我想起內地「知識網紅」羅振宇《羅輯思維》)那句叫「U盤化生存」的16字箴言:「自帶信息,不裝系統,隨時插拔,自由協作」。

    這是什麼意思?內地人的U盤,即我們講的USB。羅振宇以USB作比喻,鼓勵年輕人脫離制度化的大企業,以「手藝人」的狀態生活(類似我們現在講的Slash斜槓青年或自由工作者),擁抱互聯網價值,不須依附機構。

    羅振宇認為,八、九十後的年輕人只有在互聯網的新領域,才能攞脫現有制度在人事任免和工作方式上的羈絆,闖出自己的路。因為在這些新領域,已經上位的前輩並無競爭優勢,反而他們才能如魚得水。當然,這條新路也並非一帆風順,同樣挑戰重重,危機處處;少年能走多遠、走到哪,沒有定案。但至少,互聯網提供了現有制度以外,另一條出路給他們。

    看Kane和PandaCute,你不要用DSE摘了幾多星來衡量他們的成就,他們壓根兒不放這在眼裏;和他們息息相關的排位和作戰的伙伴「英」(比賽時代表自己的英雄角色),你又懂多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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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相關舊文:香港電競女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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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12月8日刊登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