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WFH攻防戰

    「在家辦公」(Work-from-Home, WFH)是上班族和企業之間,最新的抗爭戰場。

    三年抗疫與社交距離措施,令WFH成了新常態,也是打工仔心中「試過冇得返轉頭」的美好政策。我所認識的科技公司中,有不少仍保留WFH措施,並以每周兩天WFH為共識。但我問過每一個實行這政策的CEO,幾乎全都萬般不情願,勒令同事回復每周五天辦公室工作,只是遲早的事。到實行的那天,恐怕將引起一場又一場「捍衛WFH」 之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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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今年以來,更多美國的科技企業宣佈放棄WFH政策,僱員必須和以前一樣,按時每天到辦公室上班。最新加入這個行列的,是WFH其中一個最大的既得利益者Zoom,他們初步採取「中間落墨」的混合政策,上周宣佈,要求住得較接近辦公地點的僱員,必須每周回辦公室至少兩天。

    對上班一族來說,WFH的真正的好處是「自由」。說白些,許多工作根本毋須連續辦公八小時,在WFH的日子,上班族做完當天的工作後,不必再「扮工」,可以任意做自己喜歡的事,既有「耕田」的穩定,又有「打獵」的彈性,誰不喜歡?我幾年前告別打工生涯選擇自立門戶,為的就是這份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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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但對企業或管理層來說,WFH卻令人極之頭痛。除非是一早已實行全面遙距辦公的公司,例如美國的先行者37signals和Automattic,或香港的9GAG,否則,任何一家採取混合式WFH政策的公司,都要面對很多不必要的行政、人事和生產力問題。舉個簡單例子,假如每名僱員每周有兩天WFH,這兩天是否固定的?如果是固定的話,可否臨時更改,或定期更改?如果不是固定的,誰去監察考勤?好了,當每名員工每周都有兩天WFH時,要「約齊人開會」就成了不可能任務,總有個別員工表示開會日是自己的WFH,需透過Zoom參與,結果令會議的效率打了折扣,也使其他同事有怨言。這種情況,一家只有八、九人的小企業也許尚能應付,但對一家上百、上千人的中大型企業而言,實在難以有效管理。

    因為WFH而引起的「勞資角力」,不可能兩全其美,最終總有一方會「屈服」。老闆屈服的話,乾脆默認WFH是員工福利的一種,看開些不要考勤算了;員工屈服的話,只好乖乖地接受現實:你每月領的不是糧,是賠償。穩定的月薪,是犧牲部份自由的代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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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同日見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Vendors vs Experts

    上周提到我近日「回歸數碼港」,在一家web3初創效力幾個月。這家初創在COVID期間開始實施遙距工作,許多員工習以為常,著他們回到辦公室工作,反而有幾分為難。

    這種情況頗普遍,不少初創因此取締辦公室,實行全面遙距工作方案,其中一些還進行得相當不錯。我認識的一家,公司每年的營業額約有一千萬美元,早在COVID前已開始實驗遙距工作,員工遍佈世界各地。這家初創的編制十分精簡,廿來個成員個個獨當一面,總攬核心工作,其餘差事,因習慣遙距之便,盡量承包外判出去。外判商也分兩種,一種他們稱之為vendors(承包),另一種為experts(專家)。兩者有何不同?

    它的CEO向我解釋其中差異。他說,我們把自己有能力做、但不想浪費時間做的工作交給vendors;把我們想做、但不夠能力做好的工作交給experts。像會計、簿記等重覆性高、複雜度有限的後勤工作,交予可靠的承包商已足夠安心;若公司偶而遇上棘手的法律問題,或有新產品發佈要做全球宣傳,他們就千挑萬選找出最好的專家,把重任交付對方。

    一般來說,承包商的選擇比較多,隨時可替換。專家卻是萬裏挑一的,一出手必然百發百中,果斷乾脆解決問題。看電影就不時出現這樣的情節,遇上什麼難題,只要某某出手,一定水到渠成。

    我覺得這位CEO的觀點,對外判商而言也很有啟發性。近年工作模式出現劇變,不少人脫離大企業,自立門戶承包生意,其中有幾多是容易被替換的vendors,疲於奔命;有幾多可成為無可取代的experts,等別人叩門?

    換個角度看,承包商雖說容易被替換,但通常身處的市場很大,只要肯接客就能維持生計;專家表面風光,但要建立這樣的權威,一定要經手過別人都辦不到的複雜項目,而且往往要不斷挑客、挑生意,才能做到獨樹一幟。做承包還是當專家,和個人的選擇和定位有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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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同日見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

  • 回到數碼港

    早上我在健身室做完運動,痛快地淋過浴後,上街買了一點外賣,準備好好享受。此際我的電話響起,來電者是我的好朋友,一位web3初創的CEO。

    「你可不可以幫我?」這是他劈頭的第一句話,語氣又焦慮又帶著猶疑。

    因為幣市長期低迷,他們去年年底精簡了人手,卻沒想到之後發行的NFT居然十分成功,致工作量急增,碰巧一位得力助手因病入院,結果要在人手短缺下應付排山倒海的工作,不得不告急。

    他大概也算準了我這人頗講義氣,定會幫他,所以也不轉彎抹角,開門見山便道出窘境。於是我答應他,下周就去他公司報到,每周三天,與他並肩把這難關渡過了再說。

    朋友的辦公室在數碼港,對很多人來說長途跋涉到這山旮旯地方上班實在折磨,但我自立門戶前曾在這兒工作過四、五年,對數碼港頗有感情,倒也不介意。只是要我這個「三天打魚、兩天曬網」的「獵人」,忽然轉型為晴耕雨讀的「農夫」,頗不習慣。念在多年情誼份上,且自忍一忍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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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班數周,親身投入web3初創的世界,有幾點觀察。第一個感受是:怎麼竟沒有人上班?說完全無人在辦公室是有點誇張,但每天回公司報到的,似乎只有負責財務的高層,此外就數我和當CEO的朋友留在辦公室的時間最多。其餘負責產品、營銷、開發的,都很少回辦公室來,以遙距工作為主,這是三年疫情為工作環境帶來的一個主要轉變。

    復常後許多企業已全面取消遙距工作,但科技公司卻是例外,因為科技公司有許多以結果而非工時衡量成績的職位,如程式員,頗適應遙距工作的模式。但不少管理層也留意到,在全面遙距工作的情況下,有些員工的生產力並不如前;而需要團隊間緊密溝通的工作,也不宜全面遙距進行,因為許多洽商和交流都是即時或即興的,需要同事們同時同場才能有效地進行。以我和朋友為例,「朝夕相對」下可不時討論許多問題,大家的工作效率都很高,幾乎達到「一日解決一個問題」的境界。

    一家公司要取締或減少遙距工作,或多或少會引起員工們反彈,但不改又如何提升他們的生產力和溝通效率呢?須得有個中間落墨的方案,才能圓滿解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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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另一個觀察是,開發和推廣web3產品,與web2的做法大相逕庭。Web2是個產品主導的時代(product driven),好產品自然有好口碑,配合各種數碼營銷手段,不難達到一傳十、十傳百的效果。但web3是個「社群導向」(community driven)的時代,如何增加社群黏性、維持社群熱度,對web3產品如NFT的成敗極為重要。

    Web3產品的主要推廣平台是Twitter和Discord,一般來說Twitter的受眾比較闊,Discord上的則多數是通過驗證後、某NFT的持有者。在Discord上,因受眾以持份者自居,所以他們很在乎產品的開發和員工的投入,想掌握產品的進度、期望與開發團隊有更多互動、渴求不時得到犒賞(incentives)等,最重要是,他們需要盼望,覺得手持的NFT可以給他們一些別人沒有的好處,這樣才會長期持有,否則難保不將之放到NFT的二手交易平台如Opensea上沽售。一旦某NFT的價格回落至鑄價(mint price)以下,該NFT的開發團隊就會很頭痛,因為會遭持份者不斷轟炸(FUD),寢食難安。

    這樣說大概會令做慣web2的團隊很焦慮,擔心無從入手。但管理web3社群也有一道「殺手鐧」,能輕易平服社群騷動,那就是得到一位「德高望重」的「管理人」或「版主」(Mod,即moderator)坐鎮。例如Keungz,他在Twitter上有超過20萬followers,比9GAGCEO還多,他講一句話的份量,比我這種年資短、沒影響力的茄喱啡說一千句還有效。然而一個普通的NFT團隊,又如何請得動像Keungz這種「大神」們現身支持呢?那又是另一番學問了。Web3世界就是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森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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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離開數碼港時,科技界仍是以手機應用程式mobile apps為主的年代,沒想到才不過幾年光景,它已被元宇宙的種種新奇事物所掩蓋,而且團隊更年輕、更進取。要在這時代生存,究竟應著眼於不斷冒起的新事物,還是該鑽研歷久不衰的技能,才有更強的適應力?每人有不同答案,反正朋友告急時想起我,大概不是因為我懂web3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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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本文精簡版分上下兩則,於3月31日和今日見刊於《晴報》專欄「創業群俠傳」